【晓丑,原名陈科成。1990年生于广西陆川,有汉字发于《山东文学》《中国诗歌》《飞天》等;曾获“第三届中华校园诗歌节”征文比赛优秀奖、第四届“包商银行杯”全国高校征文诗歌优秀奖。自印诗集《患有恐高症的砖》。邮箱:2212283579@qq.com 】
晓丑的诗
城乡诗章(组诗)
这一小片的荔枝林
这一小片的荔枝林
仍得以幸存
而其他伙伴们
早已被连根拔起
而今尸骨无存
它们曾抓住的泥土
如今被一些楼盘欺压
商业赶工 封顶大吉
在这片荔枝林内
聚集着一群在城里
找不着家的鸟儿
工地的敲击 机器轰鸣如雷
挖掘车蹦弯镰刀形的大手
在脚手架日夜监控下
这一小片的荔枝林
——在春天经过时
无可抗拒地炸开花骨
孕育着古老的果实
故乡又熟了
金黄色的阳光洒满了金黄的稻田
空中的秋日用力张圆了那只饥饿的嘴
同时伸出了千千万万只的手
不停地叫喊着:我要粮食 我要粮食
这片丰收的稻田
有如父亲头上那顶泛黄的草帽
饱满的稻穗低垂着头
如同一个个纯朴的羞涩的少女
大片大片的美好栖息在这成熟的乡村画里
像一只只熟睡的美梦中的黄色猫咪
但嗡嗡而来的声响把它们惊醒——
好奇地望着那辆陌生的机器 驶来 驶来
王城上空的月
月念故国
月似妃子念君王
月笼寂静 月罩喧嚣
杂草抓住古墙伸出绿耳
倾听千年历史
三五之夜
王城小径熄了路灯
月光纯净
没被时光之流污染
我在一辆加速的车上望月
我在一辆加速的车上望月
把汇聚的视线 拧成一把
掷向夜空 掷向明月的靶心
车子以100元m/s的速度狂飙
肉体麻木地射向一场场车祸
灵魂得以拐入古人的星空
在城市里,怀念落日
在城里,欣赏日落是奢侈的
高楼早已把它推到十万八千里
夕阳早亡 悬吊于脚手架上
要爬上多高的楼盘才能看落日
个个沉醉于手忙脚乱
在城市里,欣赏日落是奢侈的
要爬上多高的楼盘——
要吃掉多少时间才能看日落
我站立高楼
望向村镇 望向远山之外的辉煌
暮色 飘然而下——
一场盛大的黄昏的雨
故乡日落 万籁寂静
能听见月牙咀嚼蓝天的声音
农夫牵回耕牛后
放牧出满天的星
婴儿在这边出生
婴儿在这边出生
车祸在不远的街道进行
生命似一辆卡车
——呼啸而过——
在大道上 急刹
拖出两辫黑黝黝的长发
通过死挤入生的行列
城里的清晨是有诗意的
就在此刻,我写下这个题目
此刻,大街上的店铺们还没有苏醒
人民币还没有醒来 人民已经醒了
晨练者 卖菜商贩 清洁工已经醒了
轮子们还没有醒来 尾气没有醒来
车辆还没有受到主人和物质的欺压
“拥挤”还没有挤出“拥”来
开房者 保健屋还没有醒来
性药店们还没有醒来
性药在人体里还没有醒来
医院的针头们还没有醒来
云集的堕胎者 还没有醒来
胎儿们在子宫还没有醒来
车的眼睛还没有醒来
——车祸还没有醒来
屠刀们在后半夜加班加点
而今梳洗干净 倒在一旁
像尸首一样安然入睡
狗尾草
狗尾草在野外
开得那么灿烂
开得那么忧伤
忧伤并不属于它们
忧伤属于那些——
看到它们开得热烈的人
它们离群而居
狗尾只是人们赋予的
名字
或许它们根本就不需要名字
也不在乎有这样的名字
风也并非它们的主人
它们和狗 差远了!——
它们和风一起玩耍 甩动着尾巴
多不像一条 活在社会关系里狗
回乡的车上
她坐在斜对角
背影牵动着我的目光
她和电话中的声音交谈
客家话在她唇齿间
流转得 如此美妙
她拉近了我和故乡的距离
她告诉那个远方的声音:
“癌拆呀,寺安摸,
来尾,又寺谁脚”(1)
她再诉说着这座城市
——带给她的快感
我沉默 一丝不动
她的声音和手机里的 打得火热
我们的乡音没有流到一块
更没有发生碰撞 无论纠缠一起
(1)注:客家话,意思是:我昨晚,去按摩,后来,又去洗脚。
古院
朱颜凋尽的门上
挂着锈迹斑斑的大锁
锁住了世人好奇的目光
关住了古老的世界
对称的房子
曾住着人们的祖先
成为他们心中的宫殿
留有几代人成长的记忆
而今的墙垣 台阶 柱子
都爬满了青苔
像古岁月的容颜
苍老得令人伤痛
被暴风雨袭过的泥砖
留着时间掠过的痕迹
被掀乱的瓦片
记录着台风的罪证
人们总是离开 一去不返
留下的古院
如孤凄的老人
独守着他的暮年
是谁在这晨曦里醒来
大街上的路灯
终于可以合眼安眠
公鸡叫乱了生命的时钟
是谁在这晨曦里醒来
是依旧苏醒的鸟儿
在枝头欢唱
是不知疲倦的马匹
在路旁咀嚼着青草
是卖菜的老农
赶往沉睡着的都市
是家乡里的母亲
又开始了一天的活儿
悲惨的母亲
在那一望无垠的草原
飘着您浓密的秀发 美丽的母亲
但他们却将其剪断 烧毁
甚至连根拔起
闪亮的湖是您明媚的眼 母亲
而排放的废水使您昏眩 甚至失明
人们填湖建厂
狠狠地把您弄瞎
树林是您绿色的衣裙 随风而动
但他们却将其撕烂
露出了您带血的身体
人们开山 采矿 挖煤
把您的乳房弄得伤痕累累
巢里的娘
村里暮色降临
母亲坐在家门口
远处树枝上的鸟
站在她的窝旁
曾经的母亲没有那样憔悴
眼角也没有出现鱼的尾巴
她是那样的青春充满着活力
站在繁花似锦的枝头上歌唱
后来挺着大肚子窝在家里
——把我们孕育、孵化
母亲是巢里的鸟
我们是巢里的小鸟
再大的雨也不用怕
因为有她撑开的翅膀作伞
母亲顶着烈日干活
从田里驮回稻谷——
从巢外叼回食物
一口一口地把我们养大
当我们羽翼丰满
她总舍不得教我们——
飞
翔
家的味道是母亲烧的菜
暮色里的家乡,炊烟四起
飘荡着一面面家的旗帜
母亲也在熏黑的炉灶,把火生起
家的味道是母亲烧的菜
我们走过许许多多的地方
吃过各种不同风味的菜
但总惦记着母亲烧的那道
——平淡而可口
家的味道是母亲烧的菜
一道普普通通的家常小菜
没有飘泊的辛酸
没有思念的苦涩
在家乡,我看见一只飞鸟大便
一只鸟在蓝天上飞翔
它内急的时候——
就投下一些弹药
身子轻了——
可以飞得更高更远
可以逃避猎枪的追击
可以吃掉更多的害虫
有的时候——
那些白色的炸药
在农夫的草帽上开了花
或直接炸到他的裸背上
他抬抬头——
看见他的兄弟已经飞远
又继续把头埋下土地里
我曾多少次目送夕阳•••
我曾多少次目送夕阳的离去
我曾多少次目送夕阳葬落群山
一块烧得正红的圆铁
在故乡额上烙出月亮之印
那些无可挽留的白色羽毛
当落日在山巅画上句号。
我曾多少次目送夕阳
于家乡的山岗上滑落
在这最美妙的时刻——
谁因忙于赶路而错过?
这个傍晚还吹着夏季的风——
还有几场夕阳在你路经的远方?
城市里刮过乡下的风
这阵清爽的风
一定是从乡下赶来
——问候我的!
它一定是抚过悠悠禾田
而今抚在我的额 发丝
安慰我久已麻木的魂灵
城的灯光无数次地污染月亮
冷漠的铁门将客人拒之门外
人情黯淡 远亲胜于近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