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荐】“看见”诗群

彭先春

赵叔吼街

赵叔凌晨五点起床
慢跑到体育场
然后，他会在
400米环形跑道走几圈
一边走，一边吼
声音散落在草地上
那些晨练的老女人
指着他说
老家伙声音好大

回家路上
赵叔走一截，吼几声
住在楼上的人知道
该起床了
这个时候，正好六点
每天如此
都不用闹钟

彭先春

小学生作文

我躺在洗头床上洗头
给我洗头的小高
津津有味的讲述小时候
偷看表哥写给同桌女孩的情书
而两个妈妈洗头工
批判自家孩子写不来作文
说是没有想象力
看到什么就写什么
她们把孩子的作文背出来
我听得很清楚
春天来了
燕子在飞


梦

演出结束
她叫我拿着她的
双肩背包,她去开车
我们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人潮开始流动
我夹在当中
这时，我摸到
背包里的手机

很长时间过去了
我没有找到她
我得赶往另外一个地点
我迈步
却总是抬不起腿


阅读

我读书
有一个习惯
只要翻开扉页了
即使拖很长的时间
我也会把这本书
慢慢看完
好比现在，我正
安静的看338页的内容
外面下起很大的雨
他们都把头
转向窗外
我心里想，赶快点
还有三分之一的内容
等我看完


夏天的汽水

漱口的时候
中华牙膏的薄荷味道
让我想起多年前的汉旺
想起那座工厂
夏天最热的日子
氧气瓶摆在地上
拧开阀门后，流出来的
不是气，而是汽水
就像这个味道

那时候
我们拎着军用水壶
跑很远的路去那里
偷偷摸摸灌一壶
遇上好心的人
不过叫一声，快走
要是碰见恶人
背后就会传来咒骂
老子打断你的腿


玄松月出来了

之前
有媒体说她死了
被枪决
罪名是制黄贩黄
今天，这个美女出席了
朝鲜文艺工作者会议
还发了言
她如是说，为了
紧跟金正恩主席的革命计划
创作出好的作品，不惜
粉身碎骨，献出生命

更早前，她是
金正恩的女朋友
在她被死亡时
朝中社发表评论
强烈谴责无由之说
并称诽谤者应
凌迟处死。

彭先春

故事

本子的背面
写着这样一句话
有个名叫小红的人
在一天晚上……

这是个故事
它可以很恐怖
也可以很情色
还可以是魔幻的
更可以是推理小说
甚至是哥特的
或者
它就是一部犯罪小说
你想要的元素
它都有

现在，你来写
下面的情节


小虎

小虎是院子里的
一条看门狗
前后有四条小狗
跟它一起生活过
它们不是被车压死
就是被人抓走
小虎也被车碾过
被人抓走过
拴在栅栏上，结果它
挣脱绳子，跑了回来

在春天
小虎经常跑出去
一段时间后
它的私生子就到处跑了
每一次偷情
它都能成功躲过棍棒
而一次历险之后
它会躺在门口的竹椅上
晒太阳

看来这一次
小虎没能逃过厄运
春天已经过去很久了
我们都没看见它的影子
那只竹椅
现在换了主人
一条黄色的流浪猫
躺在上面晒太阳
有时候
它警惕的看着
进进出出的我们


赠朝晖

你说我最伟大之处
就在于找到了你
我承认
你说到点上了

你和我
都孤独的来
也会在以后
孤独的去
我们早就有了
老无所依的心理准备

只是
你我的意外相遇
让决意只身来去的人
变成亲人
从此
我们都变得快活
也心平气和


空房子

汽车开过新市的时候
我看见一排排的新房子
有很多房间
都空着
这让我想起汉旺来
那里也有很多新房子
不少的房间
也都空着

屋子的主人都外出了
散落在不同的地方
这些空房子等了好几年
它们的主人
还是没有回来
所以，这些房子
就一直空着


烟叶

在新市的田里
我看见一大片一大片
生长的烟叶
硕大的叶子
绿得亮眼
一个中年男人
站在烟叶旁

在日后
这些大烟叶
会被割下来
送去烟厂

某个夜晚
看见站在街角
抽烟的人
我会想起这个
站在田里的烟农


玩手指

快六点的时候
我上了一趟厕所
就再也睡不着
我举起手，张开十指
左手靠前，挨着蚊帐
右手在后，正对着窗户
我尽力伸开手指
仔细端详

是逆光
它们看上去很细
慢慢的
十根手指显得不真实
倒像一幅剪影画


我怎么活

记忆中
这首歌我是听过的
在格莱美颁奖晚会上
只是，二十年以后
黎安莱姆丝
这个乡村女歌手
再次用高亢的嗓音
击中了我

在阳光灿烂的下午
我反复的听这首歌
我承认
她迷人的声音
就像套马绳
轻松将我套牢
而我只有乖乖的
闭上眼睛

彭先春

世界杯诗

1.y球迷看世界杯

揭幕战那晚
我调好了闹钟
凌晨三点起床
坐在沙发上
看完巴西和克罗地亚的厮杀
第二天晚上
墨西哥人围攻喀麦隆时
我躺在沙发上
头枕得较高
范佩西和罗本痛杀
西班牙之前
我睡了一小时
这次看球多了一个内容
我边看边在微信里
跟徐冬宋瑜交换意见
共同的看法是
衰人西班牙


2.比赛

看球的时候
也看到微博推荐
彼得•汉德克的小说
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
于是，我一边看小说
一边看伊朗打尼日利亚
最终，他们打成0:0
没让守门员
感到焦虑


3.罗斌送我的礼物

一起来
就看见空间来人了
原来是罗斌送了我礼物
一杯熬夜咖啡
一罐红牛饮料
第三样呢
是一份炸鸡

我知道
他觉得我看球辛苦
所以，我决定
带上这三样礼物
陪着世界杯


4.世界杯是个大 party

世界杯
是个大party
一到深夜
我们都是
不请自来的
狂欢客


5.世界杯也像黑社会

专搞老大
把卫冕冠军
拍在沙滩上
多年前
巴西死了
法国也死了
意大利还是
死在沙滩上
现在
西班牙都到不了沙滩
还在水里
就被智利砍翻


6.写给奥乔亚

我想写首赞美诗
不是给那个叫
C罗的足球先生
也不是给那个叫
穆勒的德国巨星
也不是给那个动辄
哭得跟娘们样的内马尔
更不是为了赞美那个
飞跃冲顶的范佩西
这首诗献给一个叫
奥乔亚的墨西哥守门员
我已记不清他扑出了
多少势在必进的绝杀好球
我想说的是
在6月30日凌晨这场
注定成为足球经典的战役中
他要是能在92分46秒
那个伤停补时最后关头
封杀亨特拉尔的点球
那么，他就
不是人

彭先春

消失的子弹

目击者都说
那个神经病
开了三枪
肯尼迪就死了
在现场
只找到两颗子弹
原来
那颗消失的子弹
打在红绿灯上


想起一位死去的女同学

她有一双大眼睛
坐在我后排
那时我还小
个子也很小
坐在她前排

那时，我会在
听见一声响后
转身拾起地上的钢笔
递给她
再看一下
她的大眼睛

于是每一天
都会传来
钢笔落地的声音
而我都会转身
拾起钢笔
递给她
再看看
她的大眼睛


与时尚有多远

我看见教室的墙壁上
用铅笔写下不少的
人名，还有一些
英文单词
这些人有我不认识的
比如崔珉豪权志龙朴灿烈
还有郭采洁，估计这是个女人
还有吴世勋张根硕这样的名字
看不出是中国人还是
韩国人
也有一个叫宝儿的
看上去该是一位美女

有几个老面孔我还熟悉
陈奕迅唱红了《十年》
也唱红了自己
张杰，这个青春偶像派
是谢娜的丈夫
运气不差，墙上有我喜欢的
艾薇尔，她是加拿大朋克女孩
最喜欢她翻唱鲍勃•迪伦的
敲开天堂之门
那些英文我认识一句
它就是
Love  you


好动的女孩

我监考的时候
遇到这样一个女孩子
她坐在第一排
嘴里嚼着口香糖
过不了五分钟
就要朝后转
听到禁止命令后
她的黑眼睛溜溜的转
接着她用手抹刘海
刘海压住了眉毛

又过了一会儿
她从窗台取下一串石珠链子
戴在手腕上
还要在阳光中
向着地面
伸出食指和中指
比一个
胜利的手语



好听的吆喝

一出门
就听见那个男人
在吆喝
声音从安在摩托车上的喇叭里
传出来

这吆喝
我已经听了很多年
还是觉得很好听
我想，就让它
留在我的诗里吧
买
红白五香麻辣豆腐干儿
买
馓子麻花儿豌豆板儿


玩蜗牛的小男孩

他叫英杰
捉了一只蜗牛
放在桌子上
一边做试卷
一边看它爬
有时
他不答题
把蜗牛搬来搬去
看着它爬


画眉

凌晨，五点刚过
林子里响起
画眉的叫声
在夏天
遛鸟人起得要早些
天蒙蒙亮
他们就过来
把鸟笼挂在树上
然后坐在
凉凳上抽烟
画眉就在笼子里叫
而我的闹钟设在
早上七点


公交车招呼站

去印刷厂好多次
都从那儿经过
从来没有发现
有什么异样
只是今天，我有一种
奇怪的感觉
这个亭式招呼站
有一个神秘的名字
灵境


街子

街子古镇
是一瓢诗人唐求故里
有一个传说
这里隐龙栖凤
还是兰草之乡
这个阳光灿烂的早上
我在街上游荡
清洁工正在
淘洗水沟



零食

我家的玻钢茶几上面
堆放着不少的零食
看上去很乱
我要仔细一点
才可以分辨它们
有蕃茄味红薯饼
奇味椒盐酥饼干和
特色鲜葱酥饼干
瓜子酥心饼干
还有什锦装蜀蒲米花糖
盒装的脆锅巴躲在
玫瑰鲜花饼下面
甚至还有
袋装的美好火腿肠

7月5日凌晨两点
看完德法之间一场平庸的
四分之一淘汰赛后
我决定吃一点饼干


焦虑

朝晖装了那么多东西
还是忘了
藿香正气口服液
她要我回去拿
我不想爬楼
说是等会儿到
河对面去买两盒
转念一想，出门时
我到底反锁了没有呢

事情是这样结尾的
我走回小区
爬上五楼开了门
取了两盒藿香正气口服液
锁好门后
还使劲推了推



想象一个女孩的人生

这个女孩看上去
有十五六岁
整齐的刘海压着眉毛
长发披在肩上
她睡在中铺
十岁左右的妹妹
跟她挤在一起
下铺睡着她的妈妈和
两岁左右的小妹妹
她妈生她的时候
就想再要一个男孩
十来年里
她有了两个注定未来
长发及腰的妹妹

她该是生长在
城乡结合部的田野
读小学的时候
男孩子拿她当同类
因为她像个假小子
总以为自己就是妈妈
想要的那个儿子
等到第一次看见经血
从下体流出
她知道未来的日子
要跟男同学保持距离
她读不进书
喜欢穿裙子
所以她有一双健康的大眼睛

她玩手机，打游戏
在网上交友
日子在键盘上流走
有时，她愿意被一个陌生的男人
带到廉价旅馆的钟点房
在朦胧的灯光和剧烈的喘息中
幻想未来丈夫的模样
将来，她会像妈妈一样
把自己交给一个
并不爱着的男人
在另外一座城市的郊区
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看着日渐胀大的肚子
盼望那会是一个
带把的乖儿子

今天，她跟着妈妈以及
两个不懂事的小妹妹
乘着这趟列车
从一千多公里外的四川农村
回到广西老家
此时，她的外公
早已在桂林火车站
等着接人



过桂林偶感

汽车回到桂林城时
看着建设中的楼房和
背着包游逛的人
我想起55年前的贺敬之
他沉迷于阳朔山水
写了一首抒情诗
这几天
我游历此地
他早已逝去

再过50年
这些山水还在
仍然有不少的人
来这里游荡
那时
我也不在


必须记住的人

由桂林，想起
传说中的刘三姐
也就想起了黄婉秋主演的
那部经典音乐风光电影
还有阳朔的山水
都跑进脑子里来了
这两天，那些旋律
就在脑海里面转
不停的转
反复出现的是
山中只（啊）见藤缠树
世上哪见树（啊）缠藤
我20来岁的时候
嘴里经常哼着它
对爱情充满幻想

其实，今天写下这些文字
只有一个目的
就是希望牢记一个音乐家的名字
在中国，上世纪五六十年代
几乎所有流传后世的歌曲
都出自他的手
这个人名叫
雷振邦


灵气

绵竹有一个武都镇
现在并入了大汉旺
从前它叫马尾乡
我的两个朋友
都出生在那里
一个是摄影家朱玉玺
另一个是诗人李龙刚
我也在那里混了三年
经常在学校后面的
水塘里游泳
现在，我也是一个
诗人和作家
我不知道这一切
是不是跟一件事有关
1986年秋天
我陪着杨黎
在马尾老街上
转了一圈


幻听

从凌晨5:40到
清晨7:30
我一直在读微信
从黑泽明到
玛格丽特•杜拉斯
再从纳丁•戈迪默到
马塞尔•杜尚
还有喜欢长跑的
村上春树

天大亮
我觉得累了
便将手机放在一边
摊开四肢趴在床上
这时，我听见
乌鸦的叫声


2014年7月20日的墨迹天气


今天是农历六月二十四日
此时，深夜十一点过了
天气晴朗，气温25℃
中午，太阳照在头顶
最高气温达到29℃
紫外线较弱
北风1—3级
湿度86％
体感适宜温度24℃
不算难受

上午收到暴雨黄色预警
适宜钓鱼，在池塘边
不宜洗车，但是
不容易感冒
女士如果要化妆
最好去油

今天不宜跑步
最好穿体恤
现在，外面没雨
偶有东北风吹过


小蓉盲人按摩所

小蓉说自己是绵竹
最早的盲人按摩师
她带了不少徒弟
有的人是好眼睛

按摩师小刘是胖女人
戴一副眼镜
她最厉害在于
手按住我腰部，就说
你有腰肌劳损
我那里的确疼
她说我坐姿不对
事实就是这样
我不是侧着坐，就是跷二郎腿

整个过程，我觉得很舒服
但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不擀血
小刘说，那是美容院的手法
这里不兴


贴在纱窗上的纸片

午后两点半
起风了，下雨了
风很大
刚才还是31度高温
现在被吹凉
纱窗外贴着一张
一寸大小的纸片
我用手指一弹
它离开纱窗
马上又飞回来
贴在上面
我再弹一下
它飞开以后还是
飞回来
第三次，我用了更大的劲
纸片跳得远了
飘到隔壁人家
紧紧的贴在
空调外机的护板上


太热的天我干什么

这个下午
我只穿一条内裤
坐着不动都要出汗
外面太阳大得吓人
出门是不敢的
那我干什么
一是不让脊背贴着
皮革沙发，以免出更多的汗
二是去洗漱间
用冷水洗脸，用冷水
抹一抹身子，明知道
这样皮肤会更热
还是想尝尝一时的凉爽
再就是让风扇对着吹
并且打开电脑看一部电影
到北极去

彭先春

三昧水

我们要爬
几千个台阶
登上山顶
去一个叫水亭寺的地方
那里有
传说中的圣水

当我站在寺庙中庭
用手一抹额头的汗水
阳光下，那水滴像下雨
我第一次领悟了
“挥汗如雨”的含义


在白鹿镇

今天来的目的
就是要在鸢尾花乡村酒店
住上一晚
下午，炎炎烈日转为
隆隆的雷声和阵雨
深山里的雨肯定很大
从浑黄的河水可知
我们坐在露台遮阳伞下
看雨，看山，看手机，小声说话
直到雨大得我们必须
回到210房间

这之前我从未去过领报修院
它只作为照片被我浏览一遍
暮色苍茫的时候
我们站在修院背后的山上
它又成了我镜头中的景象
入夜，我们游逛了
霓虹装扮的白鹿镇
在河边吹了一吹凉爽的风
吃了一根老冰棍
在隔壁KTV浑浊的歌声里
记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酬和贤茂兄的《故乡》

这几天一直在麻将桌上
有时连场，比如昨天，刚一起来
就有朋友约去打早麻将，从上午十点
到晚上十点，连续三场
这不是一个好习惯，但老实说
我并没有忘记贤茂兄的这首诗
看似闲聊，却又意味深长，需要花上很长时间
细细品味，才略知个中心情

昨晚的大雨一直下到
今天早上，没有停歇的迹象
电闪雷鸣，其间，我时睡时醒
醒着的时候，就在想这首诗
尤其是下面这几句：
那是岁月和命运精心的合谋和计算啊
如花之开，如月之落
如花之开的灿烂和虚无
如月之落的幻觉和春梦中期待的解脱

你用花开和月落幻化了
24年南京的生活
很灿烂实则很虚无
大梦一场终须醒，解脱以后
才发觉春梦了无痕，即便存有念想
也如幻觉
有一点可以确认
几十年在南京的日子
已经令你将它视为意念中的故乡
不然，你不会说
“故乡不再，故乡已是他乡！”
这话有两层含义
新繁原本是故乡，现在却像他乡
自从十七岁那年离开新繁
你回乡的时间很少
南京原本不是你的故乡
但是你一生中最美好的光阴和
最难忘的故事
都留在了那里
所以，南京，更像是故乡

顺便告诉贤茂兄
那次专程去新繁吃黄记豆瓣抄手
我坐在凳子上，就在想
贤茂是这里的人，这里的抄手很好吃
那一天，我的裤子烂了一个洞
红内裤都露出来了
我就在新繁镇上的一个裤业店里
买了一条浅裆小脚裤


附：

覃贤茂

故乡
——写给彭先春

我的老家是四川成都新都县新繁镇
我在那里生活到十七岁
1981年我进入川大物理系读书
1985年我大学毕业去了南京
我在南京生活了24年
2009年回到四川，在某大学教书

这是简短的履历，这是平静的叙述
但是朋友，你有没有感受到其中时间制造的惊悚？
那是岁月和命运精心的合谋和计算啊
如花之开，如月之落
如花之开的灿烂和虚无
如月之落的幻觉和春梦中期待的解脱

今晚，我的朋友彭先春在QQ留言说：
“贤茂，你老家新繁有一名小吃，豆瓣抄手”
我回答：“其实也是90年代之后的事情
比如新繁泡菜，小时候没有这些”
“那些现在可已经是当地的名片了啊”
“怎么说呢？故乡不再，故乡已是他乡”

怎么说呢？
故乡不再，故乡已是他乡！

彭先春

枕头物语

卡笺上是这样说的
只要您入住豪生国际酒店
就可以免费感受枕头的倾诉

我见这些枕头的形状和布料以及
质地都不相同，颜色各异
它们都有好听的名字
森林浴枕和荞麦枕
护颈枕，菊花枕
抗过敏枕和防鼾枕
甚至还有麦饭石枕
每一种枕头都有几句
温馨的功能介绍

今晚，我想睡一睡菊花枕
看是不是可以让八月的梦
变得金光灿烂


读《老子》

我睡不着的时候
就想看点东西
上午，他们去爬青城山
太阳大，天很热
我更愿意待在房间里
一时睡不着
就在床头读物中
找了本袖珍经典
随手翻到老子说的话
信言不美
美言不信
这话我懂
真诚的言辞不华丽
华丽的言辞不真诚
老子接着说
圣人之道
为而不争
这话是说
圣人的原则是
做任何事情
都不与别人争



夜宿阴平村

这个村子在
比深山还深山的地方
来这里是为了避暑

我们围着村子
转了两次
一次是傍晚
太阳落到山后
河坝里很多人在耍水
有一个胖子穿条裤衩
泡在冰凉的水里
第二次是夜里九点过
我们沿着白天走过的路线
再走一遍，花了15分钟
在一座亭子里
有人拉二胡，敲竹板
给一个清唱的女人伴奏

我们住的地方正好夹在
两个露天音乐广场中间
卡拉OK一直唱到
深夜十一点
今日多雨，太阳能板烧不起热水
我洗了一次冷水澡
快到十二点了
外屋的人还在斗地主，小声说话
楼上地板传来
高跟鞋的响声


赌徒

我要写东西
也要搞赌博
尤其喜欢打麻将
只要有人约赌
那是一定会去的
有时手气好
赢钱的感觉很爽
有时手气很差
输钱的滋味难受
胃子里面不舒服
有的时候，输得心慌
就躲在家里
捧着吉木狼格的诗集
认认真真的看
心里默念
一棵树和一片森林



求救信号

我相信
这个小男孩一生
所学的知识
都没有他摆在田里的
石头有价值
今天，我看见
在鲁甸的一个村子
那些石头
组成三个英文字母
SOS

彭先春

霸道的感冒

老丈人出行前一天
已经感冒，结果还是
跟着姚三三他们
从绵竹到广元，再去
陕西勉县，一路上奔波劳顿
回家第二天，他就上医院输液了
说话都是嗡声嗡气的
晚上一家人吃饭
给他们接风洗尘
在饭桌上，我发现这件事情的后果
就是姚三三和我
朝晖和她妈妈，我们都
直流清鼻涕
这之前，我们隔着一米多一点的距离
跟他说话，照顾他输液

按摩师老黎

他是黄许人
以前做建筑工
他很喜欢喝酒，一喝就
刹不住
摔坏了股骨，医了十多万
干不得重体力活了
他就学按摩
睡在床上都在记经络穴位
他现在还是要喝酒
管他妈的，哪个晓得第二天
活不活得过来呢

他按住我的经脉和穴位说
这是睛明穴，这是四白穴
这里是百汇穴，你的任督二脉
他让我惊讶，因为接下来
他说的全部是事实
你有腰肌劳损
你经常侧着身子坐


刘竹梅

多年以前
我曾研究过年画
那时就觉得
她是改造年画的人
她跟其他工匠不同
加入了现代元素
让年画看起来
更像是一种艺术
而不是过年时
摆在地摊上的桃符

刘姐不仅画画
还要写文章
她很低调
却写得一手好散文
很多文字看上去
就像诗

她不仅画画写文章
还信奉基督
每周都有固定的时间
跟耶稣待在一起
现在，刘姐的眼睛不好使
有一只近于失明
这更便于她审视内心
除尘去垢

今天，我跟她约稿
请她发照片和个人简介
我就在想
这个艺术家
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算是一件坏事
我想为她写首诗
一抬头，就看见
她的个性QQ签名
清心的人有福了
因为他们必得见神


一个男孩在杀兔子

兔子被抹了脖子
甩在地上
它坐起来
好像什么事也
没有发生
血在流

它开始四脚乱蹬
血花四溅
一会儿
就不动了


一张平面设计图

一个金发女郎
拉开粉红色的门
冲着我笑
叫我进去
她穿着白色束腰长裙
腰带上别着一朵红玫瑰

我看着她身后的黑暗
始终不敢走进去


小蓉姐

她是这里的老板
也是绵竹最早干这行的人
照她的说法
就是开山祖师
但是她不喜欢人家叫她
老板或者老板娘
她说，都是一起做事的
就叫我蓉姐
或者小蓉姐
听起来顺耳

我说，小蓉姐
今天你给我按摩

彭先春

午睡

我躺在沙发上
凉爽的风
从窗外跑进来
吹在我的大腿上


心里充满忧伤

她从沙发上拉起我说
趁我们现在还健康
快去洗个鸳鸯澡
你看，五婶被送进养老院了
姑妈又那么瘦
（原先她是红头花色的
现在得了肺癌）
用什么词来形容好呢

我说，那你可以写一首诗
名字就叫
我的心里充满忧伤


千棰酥

茶几上
放着一袋千棰酥
上面写的是
魏氏手工麻糖
是朝晖在广元的孃孃
从青木川买给她的

看着这袋糖，我就想起
黄龙溪和街子古镇来
那里也有不少的麻糖店
门口放一座大墩子
上面用铝皮围起来
把去皮花生、瓜子仁、核桃粉、芝麻等
混在一起
两个汉子一左一右
两只大棰，一上一下
反复捶打，那声音
既沉闷又响亮

他们会这样捶打酥糖
一直到傍晚


蟋蟀为什么晚上叫得特别响

生物学家洪朝晖说
它们在求偶
就像人
晚上要做爱


下雨

早上，雨打在雨棚上
我坐在沙发上读空间
一夏跑来问好
我说早上下雨
她说她那边也下雨
她在三亚
我在绵竹
我想了想，回复她
南方都在下雨


夜行货车

十八岁那年
某一个傍晚
我坐在田埂上
看见一列货车
从铁道上开过


班辈

她是土豪
我是土鱼
土豪一般是男人
但她是女人
鱼一般指女人
最著名的是丹麦那边的
美人鱼
可我是男人
好在不管是豪
还是鱼
班辈都一样
都属土



红豆

它看上去像是
更小的胡豆
颜色深红
很硬，像是石头
掉在桌上，发出
脆响的声音
我捏着它，想起来
有一个人
说它最相思


难念的经

陈老师在给她丈夫李老师打电话
她埋怨他几个电话不接
她说他不关心她在哪里吃饭
开完会这么久
连问一声都没有
即便他坐在车上
从她跟前开过去
也没有看见她
她说，你这个人
咋个搞起的呢

陈老师打电话的时候
我们站在路旁等车
那时，我在想
家家有本
难念的经



老三样

没做饭的时候
我们一般都在楼下的
食来运转饭馆吃饭
几乎都点这三样菜
一个是青椒炒茄子
朝晖喜欢吃
另一个是鱼香肉丝
那是我喜欢吃的
第三样是蕃茄煎蛋汤
她吃蛋喝汤
我吃蕃茄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