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诗网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欢迎实名或常用笔名注册)
搜索
热搜: 活动 交友 discuz
查看: 279|回复: 8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诗人访谈】张洁:雪地上的歌手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14-3-14 06:5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张洁,襄阳人,漂泊于江南。写诗歌、散文和评论,作品散见《诗刊》《诗歌月刊》《中国诗歌》《天津诗人》《黄河诗报》《葡萄园诗刊》《秋水》《都市》《西北军事文学》《新诗》等海内外报刊,收入《女子诗报年鉴》《爱情诗年选》诗选本、文论集。有散文和诗歌获奖。已出版诗歌合集《十二女子诗坊》。

雪地上的歌手——答“天下诗歌”16问

1. 你是由于什么样的机缘开始诗歌写作的?最初喜欢的诗人有哪些?为什么?

答:我写诗的时间不长,但很早就接触到现代诗。那年我14岁,我的班主任给了我一书箱的《诗刊》。第二年,我的音乐老师,送给我一首他自己创作的长诗《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可惜,他们并没有点燃我写诗的愿望。那时的我,更钟爱小说和散文。我写了很多小说,投稿到当时最权威的文学期刊。毫无悬念,我收到的都是退稿信。编辑们的意见是,我没有塑造出典型环境中的典型形象。
多年之后,一次机缘,促使我走上诗歌的道路。我认识了本地一位著名的前辈诗人。那时很喜欢他诗歌中唯美的语言空灵的意境飘逸的情绪。有次信息中我诌了几个短句,前辈竟然回信夸赞是“好诗”。这就是诗吗?我也能写诗吗?此后一发而不可收,竟然越走越远,迷上了制造分行文字。
要说喜欢哪些诗人,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我更愿意说,我喜欢哪些诗。在最初的阅读以至今天的阅读中,我依然保持着一种强烈的主观性。

2. 在你的写作经历中,哪些诗的写作对你有转折意义?

答:目前为止,我诗写的转折点,至少有两个:一个从《草上的月亮》的创作经验中,更深刻地领悟到了好诗的要素是什么;另一个是为参赛创作的《玉石襄阳》系列(这组诗至今尚未公开发表),完成了我作为一个不满现状的诗写者视角的转移和多样化诗写方式的有效尝试。从此,我的诗写不再仅仅关注自己的内心情感,局限于狭窄的当下生活,而更多地融入历史文化的因素,我诗歌的面貌,也变得更加开阔雄浑。

3. 你的诗歌关键词或主题是什么?与评论家的发现和概括有没有差异?

答:爱,生死,命运,自由,美,永恒,慈悲……诸如此类。
差异,应该有吧。主要原因大概是,我一直在变化之中,而大家看到的仅仅只是站在某一个点上的张洁。。

4. 你如何处理创作中出现的惯性词语和表述模式?

答:惯性是一直都有的吧,只要你在运动,就会有惯性;甚至你静止不动时,还有保持静止的惯性(笑)。我不是一位“残酷”诗写者,对我来说,写作就像吃饭穿衣一般自然,所以我的草稿箱总是满的。那些惯性或模式,我一般交给一个阶段之后的总结工作去处理(自我重复的东西,就让它永远做练习曲)。
另一种挣脱惯性的方法是,让运动的静止下来,让静止的运动起来。诗人都应该有足够的内省,意识到自己惯性太大时,就应该改换存在方式。我呢,会去读书,游历,静坐,并尝试新题材。

5. 你每年大概创作多少首作品?有什么样的写作计划?

答:写多写少不由我做主。我有理想,无计划。

6. 能否用几句话表述一下你判断一首新诗是否优秀的标准?并举例。

答:诗歌作为艺术形式之一,我比较看重它的审美作用。我不太注意一首诗是哪门哪派,如果不能让我得到美的享受,那就不是好诗。
我看重的另一个方面是诗歌的独创性。观察的视角,思考的方式,语言的锻造,意象的联系与延展……总之,独创性越强的诗,越优秀。
就像一幅中国画,你画出了什么,留白了多少,要恰到好处。一首好诗,要能引领读者,同时调动读者共同创造。诗歌的复读性,可以视为好诗标准的一个量化指标。

7. 你认为中国当代诗歌在中国诗歌史上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答:有人说,当代中国新诗已经达到繁荣的顶峰,这显然不符合实际。但如果断言中国当代新诗才刚姗姗学步,甚至尚未入门,我以为同样过于武断。据我观察,中国当代诗歌,目前就像一个将要参加秋试的书生,正处于夜以继日刻苦攻读时期。不过,千万不能闭关(笑),现代诗原本是泊来品,学习西方优秀诗歌是为要务,同时,还要从中国的诗歌传统如唐诗宋词中挖掘富有生命力的东西。完成有机融合的那一天,即是中国当代新诗达到顶峰的时候。

8. 你最喜欢的古代诗人有哪几位?

答:李白、王维、苏轼。

9. 如果只选择五首代表作品,迄今你最满意的是哪几首?

答:如果只选五首,我选《草上的月亮》《沉疴》《午后两点的爱情》《墓地》《风赋》这几个吧。

10. 你的阅读兴趣是哪类书籍?写作之外有哪些爱好?每年有没有出游的计划?

答:诗歌,诗歌和美学理论,心理学,文化散文,漫画,儿童文学等。
每年都出游。生活也是流浪。

11.作为个人品质的内心界定方式之一,有没有你厌恶并警惕的诗人、作家与作品?

答:有。依程度轻重排序是:诗坛混混,欺世盗名者,虚伪,俗气,狭隘。

12.请列出十位你愿意跟踪阅读的当代诗人或作家、艺术家。

答:因为这个名单一直在变化之中,所以不好确定哦。多年以来没有变化的有祝勇和几米。


13.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是否喜欢这件工作?为什么?

答:教师,心理咨询师。喜欢。因为,只有当你的兴趣和你的职业相一致时,你才是快乐的。我想快乐,所以我喜欢。哈。

14.你的出生地与你的写作风格是什么样的关系?你最喜欢的城市是?为什么?

答:我的出生地和我的写作风格好像没有很明显的联系。也许尚未显现也未可知。童年的经历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对写作者尤其如此。仅从这一点来说,我应该对自己未来的写作有足够的信心,因为我的童年生活尚未被开掘,它们还完好地封存在记忆深处。
目前未止,我去过的城市很有限。而且我也不太喜欢城市。我的理想就是山居:头枕流水,面向繁星。

15.你平时与哪些人交往?是否经常聚会?

答:志趣相投的人吧,不管他们是做什么的。不常聚会。喧闹的大厅,我找不到安全门。

16.请推荐几位你最喜欢的作家、导演、学者、艺术家等,以及他们的作品或书籍。

答:美国导演斯蒂芬·斯皮尔伯格 ,俄罗斯导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法国小说家马塞尔·普鲁斯特,捷克小说家米兰·昆德拉,阿根廷作家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瑞典诗人托马斯·特兰斯特勒默,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荣格、弗洛姆等,文化学者余秋雨、祝勇,漫画家几米,励志作家刘墉。还有。一时难以尽述。


影响我的十本书:

《读诗的艺术》
《策兰传》
《诗论》(朱光潜)
《美学三论》
《少有人走的路》
《追忆似水年华》
《博尔赫斯全集》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诗集》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百年孤独》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14-3-14 07:00 | 只看该作者
张洁诗歌十五首:

《草上的月亮》

羊群归牢。现在
八百里草场,都是狼的
刚刚圆起来的月亮也是

之前,日夜在暗地交易
狼,长齐了尖利的牙齿

咽喉海潮撞击,他嗥叫如哭泣
喊出月亮,他有最温柔的心


《99之夜》

众神安睡
他们的摇篮,互相
紧挨着,这浮云的夜晚
把流浪者
拒之门外

月亮,星星,和家
降至清露之下
不再飞翔。此时
叶子裹紧风声,裹紧了
形而上的好日子


《午后两点的爱情》

如果爱也有周期
我愿停驻午后两点的高温

灼伤也无畏。我有盛大的雨水。藏着雷霆万钧

我种下白雪。越积越深。封住夜的门


《给你的诗,只写了半首》

棉花里有阳光,有空气
有一颗心。
我深深地陷进了!

那一刻
我是想藏起眼泪的
藏进洁白里,柔软里

我甚至愿意收起自己,收起一把油纸伞的
形,色,以及
飘摇的影子

爱人!

我呼唤的雷声,令你颤栗了
而我折叠的
伞骨,又断了几根


《沉疴》

爱你之前,我就病着

你伸手,要打捞我的沉船
我固执地躲在黑黑的水底,固执地
不肯上岸

春天里,我病得像一朵花
摇曳在风口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我积蓄着金子
擦亮我私藏的银器

我不吃饭
喝少量的水
这少光的屋子,默哀的墙壁
也不比我更苍白

我的力气
刚够抱紧一场病,仿佛抱着一团火
我浑身颤栗


《我的爱是无用的》

星星又亮了
这从我枕边飞走的灵魂
我来世的情人
此刻,我就像个怀春的少女
脸蛋通红,而眼神迷离
但我的爱是无用的,它只用来
逐一抚摸你闪亮的文字,而伸出去的十指
却已渐渐苍老,渐渐无力
……我无用地爱着你。就像

我爱着四季的土地
无论肥沃,还是贫瘠
我爱大地上奔跑的光斑,阴影
我爱着那只甲虫,它正盖着金黄的落叶
呼呼大睡
习惯了黑暗的蚯蚓
一边掘土,一边嘶鸣
亲爱的虫子们,我无用地爱着你们

风,紧一阵,慢一阵
辽阔,通达,疏朗,空灵,携带着干干净净的灰尘
它从远方来,吹拂过许多年前的辣椒和玉米
吹落她额头亮晶晶的汗珠
那时,我还没有出生。我的母亲
年轻,白皙,眼眸含水
她在立春之夜受孕
江河破冰的第一声巨响,使她
不由打个激灵。后来
一个女婴未足月就呱呱坠地
接我生的人,从雪地上来,留下小心翼翼的脚印
从小体弱多病,注定只能大器晚成
如今我深谙催眠术
却无法令一阵风忆起往事
唉,我只能无用地爱着你

我无用地爱着你
茶几上透明的玻璃糖纸,多像你脆弱的心
你小小的渴望,不过是草尖上悬挂的露滴
我无望地望着你的眼睛
孩子,你可看见我眼底深藏的叹息
我只能无用地爱着你
我跟在你的身后,悄悄地
在你脚印里播种天真,却无法给你
颁发任何一本通行证
墙壁太高,我早已折翅,扮不了天使
守护不了你梦中的笑意
孩子,我只能,耗尽我最后的无用
深深地爱你

最后,春天来临
南方的大雁,启程北归
他嘎嘎地叫着,声音充满欢喜
他仍然爱着北方高高的湖泊,圣洁的雪水,他仍然爱着
飞行,并且自带飞行器



《二月是间空房子》

二月,是间空房子
北边住着冬天,南边住着春天
有时,一阵风,飘来左邻的雪花
有时,一场雨,荡来右舍的柳丝

二月是间空房子
有窗子,没装玻璃
白天,寂静无声
夜晚,请你细听,有猫在叫
有浩荡大军,从房中穿行

二月空空
但一定有人在搬运什么
一定有人在树梢的鸟巢
藏起了什么秘密


《叶子》

她们,从我的肌肤上
生出绿意,她们歌唱
叫着鸟儿的名字

叶子给天边的云写着唯美的书信
写下阳光点点,跳上三月的手臂
写路上的行人,那些追随的衣襟
带着哨音。写慷慨的花朵
正在喂养贪婪的眼睛
把一只小青虫,写迷了路,钻进纱窗里
在地上,写长长短短的影子
忽而交叠,忽而分离

它们不打招呼,彼此忽视
——叶子想想,涂掉了这一句
然后,也不写叶脉里残留的一丝寒意

然后,也不写叶底藏匿的一阵颤栗。


《风赋》

关掉音乐的刹那,窗帘恍惚动了一动
我听见了风声,就在窗外
风来自北方,它先于我觉醒

这是一楼。墙与墙之间
有着温暖的夹角。门前
有竹子数丛,卵石,和雕花的照壁
因此,我有理由猜测
它曾经有一刻的驻足。风
曾徘徊于此,就在音符填满空旷之时
它屏息谛听着声音之外的声音

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它滑过山坡,灰色的小径,擦出火花般的哨音
灌木低矮,草皮紧贴着干燥的泥土
……风已去,而竹林依旧颤动不止……
我把风当成光,以风为暗夜照明,
跳跃的笔尖上,反射的
全部都是风声。它追赶着方向
甚至屋角那无比纠结的一旋
以及之后的别离……

残夜更定,凝露成霜。之后
朝阳依时而升,幸福一派狼藉


《水仙走失》

水仙走失
月亮,星星,火,眼睛
一切发光的事物,倏忽远去

江河说:就让我最后尽情哭一会儿吧

火车还在飞驰,窗帘紧闭,记忆窒息
封冻的大地,吸干了最后一滴水

枯木说:的确,曾经有过优良的种子

可惜,黑暗并不等于睡眠
必须有水
必须有冰山浮出水面

但是,现在唯一能做的,
似乎只有躺下去
像个被缚的死尸,弹出沉闷的一声

水仙走失前,烧毁了它的日记


《萧统》(《玉石襄阳》系列之一)

我来建康,只为你一人
在玄圃,在荷花池,在一棵古榕树的浓荫里

在你出生之地的襄阳
登上昭明台之巅,也看不清十里烟堤

时间要崎岖多少路,我要转过几世几生,才能遇上
一个这样完美的男子
我从襄阳来,只为寻你一人

太子,春天倒塌,压坏了闾左的房子。雨一直不停
五千件寒衣去年冬天就已告罄
你派去暗访的人,回来时,眼神能滴下冰
他忧心着,你明日的餐桌上,定会撤掉仅有的一道荤

太子,池州旱情已缓,吴兴恶龙已擒
今夜,你当安寝
你看,萤火游于草丛,城头月儿正明
书案上,一叠叠选文,它们暂存于夜光之杯

荷香阵阵。犹似清音。四百八十寺,寺寺轻敲木鱼。
太子,你当安寝。


《春分》

我允许你在阴雨的内部生病
允许你觉得自由是无用的
允许你丢掉指缝燃到一半的烟卷、地图和诗句
允许你梦见虫已多足,而石碑依然冰冷,母亲
开满白色的梨花,站在河湾里
允许你被浓雾纠缠,在水中行走,并沉默地呐喊
允许你打开门,却把影子藏起
允许你把泪水和高墙挤进眼眶,允许你
白发丛生
春分夭折在乡愁里

你胸口疼痛的血,和你鼻孔中流出的血
一样都是热的,还有你忍住不爱的爱情

连他也会允许你,允许你是有限的,短暂的,微不足道的
他是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神


《打假日》

除了自以为是的爱情,和癫狂
抑郁的诗句
她一无所有。没有一件事物
真正属于自己:她一直这么认为

其实,爱情也不是她的
爱情,江南的雪,仅仅只是假借了
白色的名字
长风浩荡,灌满屋子,鼓起明日的帘帷
像张开的帆,在海上航行

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每天对他打假,并以此
换取安慰,寒夜中唯一的火,火中
唯一的燃烧,唯一的意义和灰烬
她祈求着他
给她一星半点的保证: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这是真的。


《我在远方爱你》

请别向我求证,表白
并不能区分真的和假的,并不能
使一个鉴赏家的辨别变得更加容易。一块玉
沉默着,不说出内部的年轮
你知道,如今,每天都有人在宣布爱情
每天都有爱情,沦落风尘
一个笑话,或者一场闹剧

在远方爱你。远离海岸。平缓的小山坡
是安全的
灌木刚刚平齐腰身
我不担心没有替换的鞋子,不会
因为看不到地平线而窒息

山顶就在额头。而山下,小河淙淙
波光的欣喜多么平静
春天到来后,我被花朵和叶子包围
无论从哪一个方向看去
那些细小的事物,都像我一直深爱的星星


《芭蕉》

我刚一写下芭蕉
你就知道我要写雨,写少女怀春,写闺怨闲愁
我讨厌你
我更讨厌自己这副面孔和这个腔调
无论什么词语,从这张嘴里说出时好像都是相似的口型
这使我无比沮丧,忍无可忍
我试图作法,撕碎那巨型的叶子
午后我看见它在屋角惹风,弄出我听不清的沙沙声
它是那么喜欢阴凉,如同躯壳迷恋灵魂
阴凉也是我所贪恋的,在夏季,在南方持久的炎热里
很多人都焕发出潜藏的蛇性
这使我又想起了那座城市,如果你不送来雨伞
我在芭蕉叶下避雨
也是可以的
芭蕉不是大树,不用担心雷击
这是我一个人的理论,一个人的感情
寄放在哪里,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趁着夜深,我数度潜回南宋的都城
那时叫临安后来被称作杭州的繁华之地
据说是我的家,窗前曾站过等我的人
远远近近都出产商人和文人,如今到处都卖铁锤
而笛声日稀,笛孔里漏下几许宁静
雨驻之后,芭蕉叶下,零丁如泣……
啊雨!招惹芭蕉,难道就必然被雨附身!我落荒而逃
退回早晨,阴云退回北仑
天空多么干净啊
除了紫外线,什么也不剩
仿佛芭蕉叶,为我缝合了暴露的羞耻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14-3-14 07:01 | 只看该作者
短评5则:

教授、诗歌理论家苗雨时:

张洁的诗歌,葆有生命的感性与理性,沉思与抒情,也孕含着灵魂悸动的节奏和旋律。而这表现在具体的诗歌写作上,在各个诗篇的隽永而美妙的话语建构中,便形成了多重的情调和摇曳的色彩,风情万种,千姿百态。然而,总地看来,其整体的韵致和风格,则是:自然、优雅、质朴、澄澈,清新、明丽、秀润、光华……      

著名诗人黄礼孩:

张洁说:我隐居于卑微的喜悦里。私密、谦卑或愉悦,这是一个诗人的生活,就像雪花落下来,懂得它的美的人会听见它的欢呼。张洁知道它是明亮的种子,她是一个种下雪的人。作为雪地上的歌手,张洁与众不同的地方,是她的音色,是她的乐感,是她对生命的感受。而作为一名书写者,她呈现了感性与知性之美,一种自我完成的喜悦。


小说家、诗人许多余:

张洁具备一位优秀的女诗人所应有的所有才华。她好似已经与诗歌达成某种默契。她诗作,简洁中蕴含着巨大的能量,譬如《午后两点的爱情》,“我有盛大的雨水。藏着雷霆万钧”,将埋藏于女性骨髓里的疯狂和炽烈表达的热烈而雄壮。她的新作《我的爱是无用的》,则一改往日的风格,以随意而轻盈的语言,写出了内心深处的柔软——通过对无用之爱的细微刻画,呈现出“爱”的孤独、执着、丰富与辽阔。

诗人梅雨:

我以为张洁的诗在许多诗人之上。我对诗人的定义是严苛的。张洁的学术背景给了她寒光内敛的解剖刀。她站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先锋派与传统派接壤的边境地带。她在中锋与后卫之间转换角色。大约在冬季,春之声隐约可闻。我说的是她的色调。对于一个诗人来说,这已经够迷人。

诗人、诗评家风之子:

张洁的诗,不像女人的手笔,倒像7尺男儿的臂膀,狂澜于世间一切有声或无声之物。空灵洁净,不落俗套,不断地将思,融入于万物之中而赚取被人看来难以企及的事,生发出异样的光。
张洁的诗,有一种自由的攀爬的灵性,语言清丽而简明,毫无拖泥带水之感,就是写花草鱼虫语言也透着男子般的豪气。

张洁的诗不深入她的脉搏,很难体验到诗中所关照万物生生不息的生命律动如何生发与流失,又是如何在流水奔袭中被心中的激情所阻挡,而后踏上一只脚。


博客http://blog.sina.com.cn/u/1687285924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14-3-14 07:02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5#
 楼主| 发表于 2014-3-14 07:05 | 只看该作者
在“永远的东西”中寻觅       ——读《十二女子诗坊》的张洁诗及其他诗 ( 作者: 陈柳傅 )


        1
        
        张洁,创作量较大。她的思路活跃与丰富,诗风流畅,基本不故弄玄虚,往往用人们熟习的意象来出奇,达到诗意通达,令人亲切。《天涯孤旅》或许就是透露这样的诗观——
        
        谁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
        那层层叠叠的爱,恨,情,仇
        和层层叠叠的手纹与脚印
        令最高明的画家,毕生着色不尽
        ——(《天涯孤旅》/张洁)
        
        很有感召力的《夜的歌手》,让我想宗白华《流云小诗》。宗白华常于下半夜写诗,成于黎明。这是很有意味时间段。仿佛“夜”对称“思”,思而诗。
        具有空灵而幽深的意境的《流云小诗》,一直未被人遗忘。因为作品表达的是永远的东西:对宇宙、人生的探索,对自然的热爱,对爱情的向往。
        张洁似乎也用这样的时段来思考。
        《夜的歌手》,一个等待于夜,盼望黎明的诗人形象。一节二节两节,一俗一雅,第二节令人回味的点很多。黎明是出发,这里是“唯一的归宿”。寓意深远。或者可以这样理解,人生就是一个重要的出发,是为了起点,一生大的经历“之后”,最后回到起点的人是幸福的。
        
        2
        
        《突破》这首,我不知道写诗背景。不知道写诗背景也可以说点什么,特别是诗。诗之外太多的“干涉”,反而让诗意不干不净。我想像《突破》,献给一位朋友——写出了这个朋友的一生。很带劲的!
        诗好在哪里?前两节是记事。“最记得那漂亮的一跃”,让这位朋友一生“优秀得如同空中明月”。有一些人诗到第二节就收了,结束。所谓“只争朝夕”,“人生一搏”。而其实,一生浑浑噩噩与一生辉煌热烈,有时到收了,结束,一模一样。
        这位朋友呢?第三节真可一次回味,再一次回味,还是余音绕梁。一模一样之后,才分野出一个人的真正境界:“它期待着,骚动的风/在树梢之外,已被平定”好像又回到多么安静的人生,什么也没有发生啊。
        这里才实现人生真正的《突破》,寓意一生解放了,从曾经中,解放,解脱;从辉煌热烈中解放,解脱。
        
        3
        
        浏览张洁的诗,她的“怪”题材的诗不多,也不大玩新奇,光怪陆离。你看她写得很平凡,对平凡却能出来回肠荡气,就是功夫,才是功夫。读《时光》能读到她多么热爱生活,多么品味每一寸的时阴。
        我们的一切都存贮在时光。善于索取的人,会重获一切。“我甚至能抓住他的手,望进他眼底最深处/甚至可以和他做青梅竹马的游戏”《时光》里有张洁最好的表达,温柔,温馨,平易近有的知性(她是高级职称的老师),有最纯净的情感,而且诗句“粘贴”得既趣味,又情趣。她将存贮在时光里最好的,都索取出来了。
        
        4
        
        我读《夜行的人》时,想起自己。近几个月我一直在路上。如果坐车能碰上靠窗,也算一次幸运。《夜行的人》,让我又一次获得幸运。
        多么细尖的眼睛啊。我读第一节时,几乎在眼眶里开始有了泪丝。“几只萤火虫”从此印在生命的底片上,要时不时地,冲洗出来。
        不是伟大人物,而是“几只萤火虫”让我们觉悟了。
        “几只萤火虫”没有语言,就“提着它们小小的灯”!
        在太多的灯了,闪光灯,弧灯,荧光灯,日光灯,水晶灯,大灯,彩灯……我们在那里,有时心灰意冷,所以才对用生命做成的针小的灯,才“顿时泪流,滔滔不止”。张洁写这一首诗,一定有泪。这首诗的核心一行,在我看来就是:“来来和去去,不弄响一寸寂静”
        这首诗可以联络上《突破》。意境上有一脉相承。
        一个诗人,不是“无脉”地写,他的脉搏就在诗中跳动。没有这“一脉”,没有好诗,没有好句。他这里写点,哪里弄点,搞活动,请捧场,增加点击率……一切都是空的,热气腾腾后,空空荡荡,关键就是没有自己的货色。
        最后一节似乎平了,平静了,也可以了。张洁之法,归于“永远的东西”之中。
        
         5
        
        《暮秋,漫步林荫道》是自我体。这里的自如,自咏,自得。但传送许多共通,相通的东西。共通,相通的东西,也在“”永远的东西“中。
        《仲夏之梦》飘逸,不是实写一个园,又像有一个园,“或者梦的伊甸”。现实的景,虚幻的景,结合得精彩。几行的诗能出深远的景深,相当难,这首有。还有一首《废园》是否与之有关?
        张洁的诗节奏稍慢,虽然不归慢咏的派头,似乎她是一位出状态慢的竞赛者。她好像心里这么想,反正我有,我不急。或者她已善于“现场”,即直接在诗句中酝酿自我。
        在《我一直在等》中,我读到这种气势或节奏。这是很难得“现场”感。
        一些诗因有“现场”感而新鲜。一些诗正因有“现场”而获新鲜感。诗毕竟是鲜的,给人鲜才是诗。
        记得我参加一次笔会,一位有“内线”的参加者,一来就说,参加笔会就是玩景点,我早就准备好一篇。结果他那篇后来好像勉强用上,也因为有“内线”。原因是什么,就是没有现场感。东西旧了。写诗,那有早准备好的?要说必要的准备,是有的(老语录“机遇总是给有准备的人”人多少人从中受益?)。准备,那是准备“迎新”的心态,你能产生的兴趣与兴奋,或调动你的已具有的诗的本事。
        
        6
        
        我上面说了,张洁的诗节奏稍慢。从某角度看,张洁也不一定写于在情绪高涨的一刻,连抓笔都来不及那样地倾诉般地写(——除了语调的获得,才有加速度)。这一方面是取村,“永远的东西”,让人不怨,不急,不慌,不忙地处理,另一方面诗人的年龄段,也使她更善于着手于酝酿。一些诗需要精工。
        如《菊》,我想当来自慢活。第一节之美,情绪以情结,连我们读起来也小心,怕弄破了“那些裹着金箔的小小香囊”。她面菊可能多时,多日,甚或多年,不然她不会从许多“想”之中挑出第二节的“想”,更能有最后一节,经典的语言。这里的联想完全进入诗的逻辑。是诗的逻辑,才有回味。在似通不通中回味。
        将《菊》与世俗的《完美的父亲》一起读很有意思。驾驭不同的题材是乐趣。父亲对于每一个人都是“一样”多于“不一样”,即我们对父亲总是“一种评价”多于“多种评价”的可能性更大些。除非人生变故,让父亲巨变。
        《完美的父亲》只截取时间中的一截,进行体贴。全诗极其紧扣。诗句看似在散文中进行,都应对诗意,并富有境界,那一种散淡,浓郁地漫开着,诗人也在散淡中。好!
        一些诗常败于用力过度,气氛太隆重,太经心。此诗没有。一切在不经意中,又点到为止。
         
        7
        
        最后两首,我特别喜欢。
        特别《墓地》,几乎是没有技巧的技巧,不经意,貌似不打理,闲闲来写,却处处写墓,摹墓,方方正正,规规矩矩中多么灵动,多么具表达力!
        诗怕不透,又怕写透,此诗透了,又好像力气不用完。
        对《2010,春日将尽》中的“作茧自缚”成语,我以为不用也可。我观点:新诗怕多用成语、熟语。尤其中国的成语、熟语。但《墓地》中“方方正正,规规矩矩”(这里有将方正与规矩,重叠,加强口气)却用得好。而且非常好。
        我喜欢看墓,这对平息自己有好处。我读到——
        
        “埋下自己的戏,单看别人的”
        
        非常的震动。这是多高的境啊。写下这样了不起句子的人,向她敬礼!
        
        2011年11月25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6#
 楼主| 发表于 2014-3-14 07:07 | 只看该作者
拒绝伤害又不断被伤害的世界        ——读张洁诗歌作品札记(作者: 尚飞鹏 )


        女性写作在文学中的地位不断提升,尤其在诗歌写作中,从八十年代以来逐渐成为诗坛的亮点话题,涌现出众多的女诗人,这是时代的进步、女性的再一次解放,诗歌发展的必然。张洁生活在南方,我并不了解她,也未曾见面,读了她的诗作之后,才认定她是一位优秀的诗人。
        张洁是有故乡的人,她对故乡的一往情深令人感动,游子对家园一定是有精神回报的。她在《温暖的故乡》里这样写到:“褪掉臃肿的棉衣,我的身体/在运动服下蒸腾着热气。在故乡的浅睡里,拥被夜读/你打电话来吗,我会先暖好嗓音,柔声对你说/在故乡,是无须月亮的/阴晴圆缺,都是游子梦中的风景/他们用茂盛的水草,染绿了荒凉的人世。”最后一句忧伤出现了,忧伤出现的如此美好,仿佛在享受忧伤。可以这么说,前面的句子都是为最后一句的出现作铺垫。我在评论音乐作品时曾说过:一切优美的旋律都具有忧伤的因素,这是因为美好的事物,总会伴随着残缺而存在的缘故吗?我也说不清楚。
        张洁的情诗含蓄温暖,有些淡淡的忧愁,这符合人类情感,更符合一个女性个体生命的需求。她在《我在远方爱你》中写到:“请别向我求证、表白/并不能区分真的和假的,并不能/使一个鉴赏家的辨别变得更加容易。一块玉/沉默着,不说出内部的年轮/你知道,如今,每天都有人在宣布爱情/每天都有爱情,沦落风尘/一个笑话,或者一场闹剧。”显然,诗人等待的或者寻求的是某种可靠的结果,我们都知道,理想是无法实现的,可贵的是知道了理想无法实现之后,还为这个无法实现的理想去奋斗。“在远方爱你。远离海岸。平缓的小山坡是安全的”。在《蛙鸣》中写到“清明之后,大地上奔跑着一条条明亮的沟渠”以及“农妇站在门口扯起嗓门呼唤回家吃饭的人/喉咙里住着一千条欢快的水渠/从那时起,我就坐下了一生的病/像苦楝的影子,忽东忽西/夜里失眠,悄悄溜出门,赤脚站在月光里/乡村之夜,正被蛙鸣占领/山坳,初生的荷叶,拔节的庄稼,白花花的水啊。”这样的爱情,在爱情的诗作里很难查得到,她已经把爱情的专用词移植到对自然和美景的描写上,或者那永恒的自然强过人心,因为自然是不会改变的,它永远忠实于一切共同存在的事物。
        张洁的诗,从思想深度到遣词造句都十分讲究,很多短诗我更喜欢,比如:《春风》里有“天气这么好/你却在伤心!”在《水边的阿狄丽娜》里边有“把体内的水还给水/开一次,死一场”。在《给西安》中“午时刚过,暮色即已降临/黄昏悠长,长过一个国的寿命。”在《情人结》里“这些都是被主人忽略掉的。她/只关心她心上的病。她正害着相思。”如此极限的情感,恐怕现代女诗人中少而又少。张洁最短的诗是《午后两点的爱情》“如果爱也有周期/我愿停驻午后两点的高温//灼伤也无畏。我有盛大的雨水。藏着雷霆万钧//我种下白雪。越积越深。封住夜的门。”全诗就四行,读完你只能知道,发生了一些事情,时间有了,爱情有了,还有诗人给出的意象,意象象征着什么呢?你用这些关键词来连接:周期、高温、雨水、种下白雪、封住夜的门,一切都很迷惘,又很美好,纯洁的感觉,有这样的感觉就可以了。显然她写情诗是一把好手。她在《沉疴》里写道,“爱你之前,我就病着/你伸手,要打捞我的沉船/我固执地躲在黑黑的水底,固执地/不肯上岸/春天里,我病得像一朵花/摇曳在风口/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我积蓄着金子/擦亮我私藏的银器”“这少光的屋子,默哀的墙壁/也不比我更苍白/我的力气/刚够抱紧一场病,仿佛抱着一团火/我浑身颤栗。”非常好的情诗。《夫人城》《致萧统》《镇远》,这些写历史痕迹的诗篇,也是珠玉之作。现在的很多诗人不注重文字功底和文学修养,只知道写作而不阅读经典,这是不可能成器的。
        我们知道,在不讲理的年代,讲理的就是受害者,在平庸的年代,高尚的人就是受害者,诗坛似乎也正在经历着一场有声有色的浩劫,谁有权有势,谁就有话语权,谁耍横,谁就是老大。苦了那些默默无闻的、勤勤恳恳写作的人,就因为没有大喊大叫,大吵大闹,即便写出了好作品,也是在不断地被边缘化。说好听点,现在诗坛的局势是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子百家,说不好听点,就是揭竿而起,群雄割据,大有军阀混战的味道。也许,这又是一个好时代,那些真正的诗人,那些集大成者,潜心创作、正在营造传世之作,也是可能的。张洁也许被忽视了,要明白,在这样的混战中,被忽视是一件好事。一夜之间暴红未必就摔不下来,我们需要耐心等待。
        其实,真正的好诗,不一定是读者一看就懂的作品,我所说的读不懂不是晦涩或者故作高深,而是一种创作达到更高境界的体现。这样的诗,可以说是诗中的极品。诗与读者是互动关系,读诗的人也存在提高学养的问题,以便进入更高层次的精神享受。《草上的月亮》就是这样的诗“羊群归牢。现在/八百里草场,都是狼的/刚刚圆起来的月亮也是//之前,日夜在暗地交易/狼,长齐了尖利的牙齿//咽喉海潮撞击,他嗥叫如哭泣/喊出月亮,他有最温柔的心”或者你猜中了她要表达什么,但你无法说出来,它是作者最原始的动机。我不是吓唬读者,艾略特的《荒原》、聂鲁达的《马楚比楚高峰》、里尔克的《杜伊诺哀歌》,还有埃利蒂斯的《俊杰》、帕斯的《太阳石》等名作很难读,我不敢说读懂了,但按照我的理解方式读懂了,这样的阅读越读越有意思。我举的例子都是长诗,它与短诗创作有区别,就像听音乐,看一场歌剧和听一首歌曲,听独奏和听交响乐都是有区别的,它给我们以不同的听觉感受。我希望所有的诗人尝试着写长诗,大有好处。
        作为一个诗人,在世俗的眼睛里也许微不足道,活得不够风光,但足够了,因为他写下了哪怕是一首好诗,或者是一个漂亮的诗句,就是此生的荣耀。张洁的这首诗,是值得她骄傲的作品,我就不惜笔墨把全诗抄录如下,供大家欣赏:
         
        《用于怀旧的江水》(张洁)
         
        我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把一腔怀旧之情,寄托于远逝的江水
        水,即便是我明目张胆私爱着的汉江之水
        本性都是多变的
        没有人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里
         
        流过《诗经》,溅湿过游女依稀的裙裾
        在民间,它漂洗过汗渍,泪痕,血迹
        江面上,捣衣声声,昭告普世太平。青石作证
        夜深时,蒙面的屠夫也曾在此磨快了刀子
        而它,秒秒都在刷新,阳光的红唇,只吻过它匆匆的背影
         
        丝绸和布衣,一再烂成丝缕
        钢刀折断,沉入河底
        泥沙一代掩埋一代,一代代大同小异。河床抬高
        雨落四季,灰白的炊烟,飘过旧屋顶和新屋顶,地方志说
        江水一再离经叛道
        我看见时,它已不是当初的样子
         
        那一夜
        喧哗止息,江岸静寂
        地球卸下担子,停止了周而复始,盖着青草,朦胧睡去
        水啊
        平静地咽下有无,动荡得多么神秘!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
        乘坐黑夜的小舟
        在幽暗的江面
        渺小地爬行
        仅见几条星星的银鞭,在水中,轻轻喘息
         
        这首诗张弛有度、变化合理、用词恰当,寓意深远,是一首很好的诗。我还从来没有读过如此委婉而意味悠长的诗作,也许北方的女诗人稍许坚硬了一些。按常理一个诗评家,应该是用旁观者的眼光去评价作品,可我不行,我是一个诗人,该进去的时候就会进去,和作品的情感一起震颤。
        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写到,要营救那些好诗人、好作品,其实我自己也需要营救,而谁来营救我呢?现在看来在营救别人的同时就是营救自己。当然,也要做好不被营救的打算,只有自己营救自己,才是最有效的方法。在孤独中思考、写作,然后慢慢变老,直到死去,这也许是最有价值的一生,因为历史有一只眼睛,当现在活着的人都闭上眼睛,历史的眼睛才会睁开,它会辨识真伪、美丑、善恶。德国诗人荷尔德林在《诗人的使命》中写道:“无畏的人留下来,因为他必须/独自在上帝面前用天真护卫自己/他无需任何武器,任何计谋/直到上帝的隐遁来佑助他。”做这样的诗人,才是我们共同追求的方向与目标。
        在流行的中国诗歌作品中,从上世纪90年代到现在,很少有优雅、沉思、深刻、理性的大作品出现,似乎女性诗歌创作一谓地向男性诗歌看齐。所谓的暴露、不管不顾地把女性的私密晾晒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个诗人就是先锋了,就前沿了。我在很多文章里反复强调,现代、前沿、先锋,不是表演,不是作秀,不是暴力语言的宣泄。而是建立在人性思考之上的创造、创新、创建,这三者的综合就是永不过时的艺术作品。诗歌作品里不是不能出现与性有关的意象和描写,而是要表现的美好动人,或者说性感。陈独秀先生的《乳赋》就是很好的典范。我觉得女性诗人在诗界的种种传说和演义是可以理解的。但我只关注诗歌的质量,对私人生活一概不感兴趣,那不是一个诗人和诗学家探讨的问题。
        作为一个诗人,一定要有所准备,主动迎接苦难的人,才有可能接近幸福。不要怕被埋没,金字塔高,金字塔上的蓝天更高。一个人生活在拒绝伤害又不断被伤害的世界上,这伤害与生命、与爱情、与生活有关系,所以要勇敢面对,要微笑着迎接。张洁也许是一个柔弱的南方女子,其实不一定就惧怕什么,在她闪烁着光芒的诗句背后,看到的是一颗金子般的心,忧伤的灵魂。我知道,点评一首诗的优劣,其实是无用的,一首好诗足以照亮半个地球,而论述的文字只是被那光芒照亮的一部分而已。即使是最好的诗评,也只是接受美妙而神奇的聆听者。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7#
 楼主| 发表于 2014-3-14 07:08 | 只看该作者
张洁:桃花庵诗语(88则)
        1.“我的暮色从陌生的树林中走来,说着我的晨星所不懂的语言。”(泰戈尔《飞鸟集》)诗人应该是既懂暮色又懂晨星的人,诗人的职责就在于记录暮色和晨星和其他一切存在的发言。记住:它们各自拥有自己的语言!
         
        2.我们不幸而生在21世纪:很多事物已经被先人们命名。这是早晨,那是夜晚;这叫爱如高山,那叫恨似江水;瀑布银河落九天,相思蜡炬泪成灰……在21世纪做一个诗人,是一件更加艰苦的事情:你得努力去寻找尚未被命名的存在;有时候,你甚至得化身为一只眼睛。
         
        3.我学生常常跟我抱怨,读不懂远方的大师,更喜欢近处的某某。我告诉他们,不要急,也许将来你会喜欢的。如果你是一个有成长性的阅读者和习作者,那么,你的阅读口味,审美品位,肯定会不断发生变化的。也许某一天,你将不再喜欢现在喜欢的诗人,转而喜欢另一些,另一些可能正是目前令你苦恼的。
         
        4.一个人写作数年,如果还是写着同一种调调,审美的品位也还是多年前的水准,那么,可以说,你的诗歌生命已经死亡了。诗人应该永远保持反抗的状态,这其中也包括反抗自己。从此种种好比昨日死。昨日死,方能今日生。
         
        5.海德格尔所谓“诗意的栖居”,并非是指小资生活;如果小资生活是诗意的栖居,那么它也仅是浅薄的诗意。诗歌中应该呈现的诗意,也并非是指小资情调;如果小资情调是一种诗意,那么也仅是一种虚假的诗意。
         
        6.写诗是经由智慧重获童年。
         
        7.有一种诗,你阅读时,自己必须是水。被作者的功力挤干压扁的植物,通过你,重新返青。
         
        8.诗人必须坚持精神上的独立,主动流亡,与现实保持“古老的敌意”;在伟大的诗人那里,他既在场,又疏离。
         
        9.欧阳江河说:“转动自身但不能转动/紧随的影像。”如果一个人存心自欺的话,可以这样回应:你转不动你的影子,但你可以不看它。然而,无论你看不看它,它都在那里。我们的影子多半不由我们自主,除非你不站在阳光里。
         
        10.读特朗斯特罗姆,陷入冥思;读茨维塔耶娃,经历绽放。俄罗斯的诗人们几乎一律入世很深。他们和生活水乳交融,他们自身就是俄罗斯。他们的生命就是用来承受的。在特殊的年代里,诗人们是受难的乐器,这个比喻并非仅在比喻中成立。
         
        11.隐喻只用在该用的地方,不要把每首诗搞得像猜谜。两年前,我在一首写秋天的诗中出现了这样的短语“眼神纯净”,一位女诗人严厉地指正说:诗歌中绝不能出现这样的俗词。她的意思,在诗中所有的事物都不能直接言说,而要比喻,迂回,发散。比如用湖水来借指眼神纯净。可是我的诗中,眼神纯净就是用来形容秋天给人的感觉的,并不是真在描写一个人啊。
         
        12.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在男人眼里,女人是可怕的动物,女人由感性主导的情绪化让男人觉得不可理喻。所以,丈夫们总是不愿意费心理解妻子。古希腊诗人艾克伊乐柯在公元前七世纪就这样写道:“命运如妻子:/右手是火/左手是水”;印度诗人泰戈尔则这样说:“梦是一个一定要谈话的妻子。/睡眠是一个默默忍受的丈夫。”纯洁可爱的是少女(如普希金《致凯恩》:“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温柔慈爱的是母亲(如泰戈尔《飞鸟集》:“我是一个在黑暗中的孩子。/我从夜的被单里向您伸出我的双手,母亲。”),而妻子们占据的是尴尬的位置,所以,当女人做了妻子之后,更乐于变成母亲。
         
        13.凭灵感写作是快意的,但同时也可能是盲目的。因此,写作需要判断力的参与。尽管“眼高手低”是常常存在的,然而眼不高的人,手必定高不到哪儿去。
         
        14.有些流行的论断貌似真理,被多少人当成格言接受并反复引用,却经不住仔细推敲。比如“愤怒出诗人”,强调的是强烈情感(如愤怒等)对诗人写作的决定作用。但“愤怒”作为诗歌的主要元素,往往是不可靠的。“愤怒”代表的是迫切的表达需要;但迫切的表达需要并不注定产生好的表达方式。换句话说,作为好的诗歌作品,仅有“愤怒”是不够的。任何好的诗歌都不止于“愤怒”。而且应该超越“愤怒”。“愤怒”要想“出诗人”,还必须拥有“艺术转化所需的距离”(米沃什语)。在诗歌中,歌颂和诅咒都是可疑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常常会读到粗鄙的诗,而感觉受到伤害;我们的灵魂,需要一种高贵的诗。
         
        15.下面这段话写于两年前——
        看见一个观点,曰:“能引起共鸣的就是好诗。”
        这里出现了2个疑问:
        一、能引起共鸣的也许还不是诗呢。“是诗”,具有诗的内容和形式,这是首要的,是前提。
        二、能引起共鸣的诗,未必就是好诗;反之,未能引起大众的共鸣,或者一时未能被时人共鸣的,未必不是好诗。前者,有不可计数的过眼云烟作证;后者,有若干诗歌大师的尘封与出土的曲折经历,进行诠释。
         
        16.关于诗歌的“现实主义”和“社会承担”之间的微妙区别,我认同黄灿然先生观点:“人们说杜甫是现实主义诗人时,我们从人们谈论的内容看,他们所谓的现实主义只是社会承担而已,而社会承担是一个十分狭窄而且常常是太过功利的概念……但如果我们说杜甫的诗是对真实的热情追求,那就完全正确了。”特别对那些把“社会承担”作为旗帜和口号的论调,我们更要保持警惕。
         
        17.诗歌是诗歌的武器。凭此,诗歌可以突围,或劫狱——突破语言的困境,把语言从语言中解放出来。
         
        18.能把诗歌等同于存在本身的,必定是诗神。
         
        19.“化静为动”不单是一种具体的描写方法,同时它也是一种常用的、有效的诗歌思维。从这个角度来考察,诗歌思维近似于童话思维。在好的童话里,没有动物和植物之分,也没有生物和非生物之别。因此也可以这样说:好的童话,本身即诗。
         
        20.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诗曰:“夜啊,请提防我的黑暗。”由此,我仿造出——白昼啊,请提防我的透明!雨啊,请提防我的潮湿!冬天啊,请提防我的寒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阿多尼斯将成为一个源头式的诗人,他给语言指出了无穷的路径。
         
        21.新浪微博一位叫美美时空秀的网友,在2013年4月3日给我微博留言中说:“其实还是写小说的好。如果你看看金庸的《笑傲江湖》或《射雕英雄》传,如果从中剪出多段的文字,就堪称一首好诗,里面的古诗文就更不用说了。这是现代诗不受欢迎的原因之一。”当然,我有很多话可以拿来与他讨论,为现代诗和现代诗人辩护。但是我没有。因为,我觉得有部分真实不幸被他言中。比如:肢解安妮宝贝小说句子的小女子竟然红透当代诗坛,这个闹剧(同时也是悲剧),就是明证。
        
        22.视野——洞察力——意象和语言。
        视野决定了你作为诗人的气象的大小。洞察力成就现实性、深刻和永恒。意象和语言,是高标,也是底线;新奇、鲜活、完美,无限接近于极致——是诗人毕生的工作目标。
         
        23.拉满语言之弓,把诗意射向最远!
         
        24.从自发开始,经由自觉,抵达自由——诗歌创作,或者说,一切艺术创作,都必将经历这三重境界。
         
        25.毋庸置疑,写作是一种极端个性化的劳动,每一个写作者,都必须找到个人最独特的视角,从而发出自己的声音。
        但同时必须注意:由“我”开始,旁及他者,挖掘共性,探索那永恒的存在之谜。
         
        26.诗有单纯之美,更有繁复之美。在老到的诗写里,词语总在做着反向运动。相反相成。对立产生的张力,使诗意盈满而厚重。
         
        27.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诗歌是智力游戏,一切艺术活动都是智力游戏。这里存在若干法则、若干致胜的秘笈。举重若轻是一种;举轻若重是另一种。前者如老特《波罗的海》中的句子:“柜子。一种家具/那里有一种半小时就能把索马里所有农田/吃空的蚂蚱的能量”;后者如老特的《1966年——写于冰雪消融》末尾那令人骇异的名句:“桥:一只驶过死亡的巨大的铁鸟”。
         
        28.老特说:“词因意义发光!”这话值得深思。极端一点的话,我们甚至可以说:现在的几千汉字所构成的词语,已足够丰富,这些词无一不美,关键看写作者把它们安排在哪里落座。是促膝谈心,还是圆桌会议;是演讲大厅,还是露天电影。
         
        29.主动句较之被动句,更为我们所惯用。但在诗人那里,句式往往朝向两个相反的方向走向极端:一是主动者更加主动,主动到了能为常人“不能为”之事,即无所不能;二是主动者退位,被动者上台,主导一个超越日常的新社会。
         
        30.博尔赫斯说,写诗就是写比喻。离开了比喻,诗的生成是不可想象的。
        但诗歌并不完全排斥“直白”。在某种情形下,我们需要“直白”;在某种情形下,急赤白脸的表白或指证,胜于一切高深的隐喻。
         
        31.在写诗的初期,老师曾教导我如何软化诗句。
        后来,我又从老特那里学到了另一种相反的诗艺:用直接的语言、判断性的句式,表达权威性的语气,令人信服,不容置疑。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8#
 楼主| 发表于 2014-3-14 07:09 | 只看该作者
32.老特说:诗最重要的任务是塑造精神生活,揭示神秘。
        但另一方面,外部世界的无限丰富性,同样值得用诗歌去表达、揭示、讴歌、批评……当然,那需要另外的技法和形式。
         
        33.很多中国诗歌写得如同杂文。我认为这违背了诗的本义。诗是对事物的感受,而不是再认识。适合用杂文来表达的,就不要勉强分行分节。
         
        34.阿多诺说:“艺术既不能经历也无法升华苦难。”洞见也!
        而眼下的地震诗,几乎成了一种时尚、一种大规模的运动。对此,我抱有深刻的怀疑。在远离灾难的文字里,眼泪、同情、关注,甚至信心……全部都因为轻飘而显得廉价,暴露出几分虚伪。更有那些投机式的拉腔作调的叹息和令人脊寒的无孔不入的反讽……无异于对灾难和语言的双重侮辱。(4/25)
         
        35.沃尔科特说:“要想改变你的语言,首先得改变你的生活。”
        要理解这句话,可以从海德格尔的一句话开始——“语言是说话者”,同时参考策兰的论述——“真实,这永远不会是语言自身运作达成的,这总是由一个从自身存在的特定角度出发的‘我’来形成其轮廓和走向”。
         
        36.寻找新的经验,同时也重新经验过去,这是诗之起源与诞生,也是生命的终极意义与价值。
         
        37.疑问。这很重要。没有疑问就没有写作。写作的过程就是探索疑问的过程。
         
        38.学诗的过程大约是:不知有技,老老实实——学技:广泛搜罗,新奇尝试——尝遍珍馐,万技在身而不炫技,返璞归真:毕竟,诗以简洁明快为大美。
         
        39.普希金在《纪念碑》中写道:“我不会完全死亡……我将永远光荣,即使还只有一个诗人活在月光下的世界上。”泰戈尔《园丁集》的最后一章,专门写给百年之后的读者,他亲切地打问:“你是什么人,读者,百年后读着我的诗?”而茨维塔耶娃有一首诗,干脆题目就叫:《致一百年以后的你》。
        相信一百年以后人们仍然读着自己的诗,这不仅表现了他们作为大诗人的自信,也表现了他们对世界的信心。
        但是,在今天,即使你有类似的自信,却难以像他们那样对世界充满信心。今天的诗人,心头挥之不去末世的阴云。
        这是诗人的悲剧,更是世界的悲剧。
        
        40.真正的好诗,不只是好诗。它还是桥梁,通向更多隐蔽的未来,更多的诗;还是催化剂,催生更多的艺术发现,乃至发明。
         
        41.抵抗一切文学时尚。历来创新的东西,一旦流行,成为风尚,就变成可疑的东西。或者说,暴露出为文者的不诚实。而诚实,乃是文学的底线。
         
        42.毫无敬畏之心,这样的人,不配称为人,更别说称为诗人。把一切踩在脚下,就证明自己先锋?我看那只是文革小将。
         
        43.写作是一种劳动。但这种劳动与其他劳动具有相当大的不同。农夫、工匠的劳动,意义和快乐在于结果;写作(艺术家的创作)当然也重视作品的诞生,但更多的快乐在创造过程之中,甚至在创造开始之前的顿悟一刻就已经产生,神启的降临,令一个痴迷的艺术家颤抖与狂喜。
         
        44.诗歌中纷繁密集的意象群,的确可以给读者以视觉的冲击;但我认为,一首好的诗歌带给读者的应该不仅是感官的,更是心灵的,和精神的。密集的意象就像密集的铁栅,无疑会阻碍读者心灵与精神的深入。
         
        45.人们把诗比成美酒,我想这并非仅指它们给受众带来的快感,同时也暗示:诗歌的生成,需要酿造的过程。不否认存在偶尔的的好运气,“抓拍”就得现成的诗;但更多的时候,必须对“现成”进行精心静心地酿造。从这个意义上说,写诗也是手艺活儿。
         
        46.有人喜欢把诗写得聱牙佶屈。有时我甚至怀疑,他们是故意把原本摆放规则的棋子划拉得乱七八糟,并以此炫耀自己的高深。
        我以为诗的难度并不在此。真正的难度在内部而非肤表。帕斯捷尔纳克说过,在诗歌中,语气就是一切。诗歌作为语言的艺术(而非行为艺术),首先应表现语言之美,让读者首先在语气、节奏、音调之中受到感染并陶醉。
         
        47.    诗歌的散文化是允许的。自古就有“以文为诗”的诗歌和诗人。但这并不等于说,你要把诗写成散文,或者把散文分行充诗。诗行、词语,必须精确、有效,必须承担各自的责任。正如布罗茨基比喻的那样,诗歌“像是白色天空中的一架飞机,其中的每一个螺栓和每一个铆钉都有着巨大的意义”。而散文的缺陷,总可以用下一句补充或纠正。正如表面上呈现出的那样,一首诗永远居于书页的最中间,这也正暗示着:你不能把白纸全部写满。——写满了,就不是诗了。
         
        48.    我们为什么要写诗?对这个问题,可能会有很多种不同的回答。但我想,无论哪一种答案,都与诗歌的精神有着或明或暗的联系。
        诗,从本质上来讲,是自由。写诗是个性的张扬,是人性的解放。
        被雇主逼迫而从事诗行为,根本上是反诗的,也是不可思议的。
        就在我写完上述句子之后的第二天,我读到了美国文化评论家、小说家苏珊·桑塔格的一段话,愿与大家分享——
        “接触文学,接触世界文学,不啻是逃出民族虚荣心的监狱、市侩的监狱、强迫性的地方主义的监狱、愚蠢的学校教育的监狱、不完美的命运和坏运气的监狱。文学是进入一种更广大的生活的护照也即进入自由地带的护照。文学就是自由,尤其是在一个阅读的价值和内向的价值都受到严重挑战的时代。”
         
        49.有的比喻是比喻,重点在本体;有的比喻,只是婉语,重点在喻体,在引导读者转向喻体。
         
        50.但丁说:“艺术是上帝的孙儿。”这话耐人寻味。我理解它至少包含了两个重大的命题:艺术的身上流着上帝的骨血,但却必须经由她的父亲创造而生。她的父亲是谁?万物和现实。因此,不可能有脱离现实的艺术,也不可能有毫无神性的艺术。
         
        51.昨夜有网友来博客留言:“张洁,现在的新诗,会让人传诵吗?就像唐诗宋词那样?现在的诗实质上都成了几个人自己的事,恐怕自己写了也记不住。什么音乐性、朗朗上口等,全都不见了踪迹,仅只是一种梦魇似的独白,变成了自娱自乐的东西,是悲哀呢?还是喜悦?”我的回复是:“这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未能传诵,不全是诗歌的错。。。咳,纸条也说不清。。。遥祝快乐,别因此烦恼。”
        这位朋友的质疑并不完全是个人的和偶然的,它代表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以来普通读者的普遍看法。而这种观点也使得读者更多更快地离开诗。这是现代诗的尴尬,也是当今诗人的悲哀。要回答这个问题,至少需要万字以上的论文。身为诗写者,并非为了推卸责任,但我固执地认为,新诗所遭遇的尴尬,不能仅仅归罪于诗人。社会、教育、读者、诗人。。。哪一个也脱不了干系。
        
        52.“初生牛犊不畏虎”有时并非褒义。门外汉或一知半解者往往爱憎分明立场坚定显得十分勇敢;而真正知道得多的人,他不轻易发言。不轻易发言有时被误解成世故,其实不然。因为他能看到事物的全面和整体__而这又是多么难以说清!
         
        53.赖声川:如果你计划做一个好演员,那么你可以做到;如果你计划做一个明星,你不一定能做到。
        我觉得这话也适合诗人。自勉一下:不求做名诗人,但必须、一定要做好诗人!
         
        54.有时候,不是我要写什么,而是我不能不写什么。当我的笔尖在白纸上行走,自有法则牵引着它。它抗拒着我对它的控制。有时,这种抗拒的力量相当强大,令我不得不放弃继续控制的企图。
         
        55.看“中国好声音”,对汪峰他们的价值取向极为欣赏。他们不约而同地放弃了那特别“会唱”的,因为音乐并不只是技巧。——我认为这一点,值得诗界借鉴!诗也不只是词语和技巧!
         
        56.更多的时候:诗是诗,歌是歌。两码事。
         
        57.单纯追求外部的所谓韵律,不仅不会收到预想中的美感效果,反而显得忸怩做作。诗的韵律在内部而不在外部,这正是诗与歌的区别之一。
         
        58.疏远一切过于紧密的圈子;对所有的赞美保持警惕!
         
        59.就像那种洄游之鱼,文化必将回归源头产卵,新文化必将诞生于源头活水。先人为我们预先备下了一切,等待我们走到跟前,叫一声:芝麻开门!看那些古代文字,那是永久的暗示啊!
         
        60.关于诗歌中的破折号:复指关系的语词,在诗歌中,不用破折号更好;诗歌毕竟不同于散文,不需要过于明确,模糊性与歧义性,恰恰是诗美的重要因素。而另一方面,在诗歌中我们使用破折号的时候,多半并不是为了自我阐释;诗歌中的破折号,有更丰富的含义。
         
        61.阅读的魅力之一,就是被作者的才情俘获!
         
        62.写诗,发掘和创造语言之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要回到前科技时代,回到感性和自然属性。比如“一箭之地”较之100m,“日上三竿”较之上午10点,前者是诗语,后者属于科技用语。
         
        63.谚有云:做人要实,作诗要虚。
        当然虚实是相对的,相生相成的,虚实必须拿捏好恰当的分寸。
        写诗的人,不能过于老实,总是一副庄严的面孔,必然少了些许生气。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来点小狡猾,其实是一种深谙阅读心理与接受美学的大智慧。读《瓦尔登湖》,读到这样的句子:“天井里没有雄鸡啼叫也没有母鸡聒噪。根本没有天井!”我禁不住哈哈大笑,老实巴交的梭罗,其实一点儿都不“老实”,哈。
         
        64.今天中午偶尔看到歌手李健的一个电视访谈节目。当谈到自己的艺术追求时,他表达了如下的意思:他不愿意自己的音乐大众化,每一种音乐都有自己特定的受众,他并不希望每一个人都喜欢和懂得他的音乐。他说,艺术应该引导大众,而不是迎合大众。——在此,我无意中找到了一个佐证,用于和我的某个朋友辩论:连流行歌手尚且有如此认识如此追求,那些至今还在拼命鼓吹“诗”要回到“歌”、要流行的顽固分子们,可以休矣!
         
        65.真诚地写自己,就是最好的诗;因为:你就是诗!
         
        66.我的诗中常有“我”和“你”的并称。这里的“你”“我”并无确指。这是我比较喜欢的一种表达方式,我让诗意在诗中交流,从而碰撞、辐射出更多层次的意蕴。
         
        67.我以为,好的诗歌应该有这样的特质:仿佛什么都没有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但这样的诗,是挑读者的。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9#
 楼主| 发表于 2014-3-14 07:10 | 只看该作者
68.用比喻而略去比喻词,让喻体冲破障碍,横空出世。这种方式,最起码具有这样的功效:惊醒;缓解阅读疲劳。
         
        69.一首诗可能写得很长,但关键词往往只有几个,甚至一两个。这关键处,如同保险柜的密码,一旦破解,诗中珍奇可尽在掌握。比如:我在读特朗斯特罗姆的《深入》时的感觉就是这样。当我弄懂了“断流器”,也就理解了昂贵的“石头”,也就理解了“离开”与“深入”,整个一首28行的诗,诗人所要表达的便在我的眼前坦露无遗了。但这种袒露,与无需心灵探索的“袒露”决然不同;它让我有阅读的快感,或成就感。
         
        70.在诗中,有时,外在即内在。
         
        71.朴素的认识,往往距真理最近。不要试图在事物之外去淘金。
         
        72.关于阅读:从诗里可以看见作者,也可以看见自己。有时前者多一点,有时后者多一点。不管怎样,凡看见,就是好。
         
        73.昨日读到北岛译芬兰诗人拉斯·赫尔登的诗作《从前,很久以前》。其中有“语言给诗人树上的生活。/他住在语言中如同曾住在树上。”“诗人像在树上一样攀援在他的语言中。”赫尔登认为,诗人写诗是为了找到安全感。他说“永远不要请诗人从树上下来”“在地上没有树上的那种安全感”。从创作的心理起源来考察,也许他是对的;最起码是部分的真理。
        
        74.有时我们只能以描述、比喻代替揭示。语言之网在真理之鱼面前还是过于死僵了;它不能自我更新,而使用者又缺乏天才!
         
        75.很多时候,顺着说没有什么意思;而一旦倒过来,马上就意蕴无穷!
         
        76.分裂。请不要吃惊,这个“分裂”不是病态,而是能力。好诗人都具备自我分裂的能力。他可以分裂成两个“我“,自己观察自己,自己折磨自己,自己对抗自己,自己说服自己,自己驱逐自己,自己拥抱自己。他可以是自己的兄弟姐妹、朋友、知己,甚至是自己的情人。他是男人,可以化身女人;若是女人,则可以化身男人。他甚至可以是自己的父亲母亲,也可以是自己的孩子。诗人从分裂中获得完全的视角。完全的视角给予诗人多重的体验。多重的体验成就一个诗人丰沛的情感丰富的写作。所以,我说,懂得分裂、具备分裂能力,是一个诗人成为好诗人大诗人的必备条件之一。
         
        77.意念。有时就是我们在头脑中自造的规矩。而规矩,是用来打破的——对写作者来说,尤其如此。
        有些人读书越多,规矩也越多;多到举步即是藩篱。而另一些人,则恰恰相反,他们书读得越多,越没有规矩;读书是他们获得自由的重要途径。
         
        78.在中小学课堂上,语文老师总是教学生这样使用比喻:以形象喻抽象,以熟悉喻陌生,以通俗喻深奥……可是,在诗写中,高明的诗人常常做的是反向运动,以此把诗意拉长铺厚。
         
        79.密封的铁罐。
        不打破,水怎么流出来?
        嗯,打破、打破、打破……无障碍!
         
        80.我喜欢作品中时空转换所带来的那种沧桑感,宿命感,那种必须承受的巨大悲伤……我认为那是一种永恒。广阔总能打动我,无论是时间的,还是其他……
         
        81.最近总看见博客中有关诗与非诗的讨论。这种讨论在多大程度上有用?我持怀疑态度。在我看来,你写出的内容才更值得关注。你写出的东西里,有多少是你个人的?你的视角,你的经验,你的感受,你的思考?
         
        82.造星运动为何方兴未艾如火如荼?个中原因复杂,但有两点不可忽视:一是,年长者酷爱做伯乐,热衷于发现“新人”,这同时也是为自己的未来声名蓄养作传的弟子或曰传人。此心切切,难免揠苗助长。二是,国人缺乏宗教信仰,却有追星的传统;历朝历代都有各式各样的榜样楷模,可供众人围观仰视。对一些人来说,离开了偶像崇拜好像就生活不下去。而如今更多的旗帜被竖起来,其实是为了让人们看清扛旗帜的那个人,吹喇叭的那个人。呵呵,研究心理有时的确比写诗愉快多了。
         
        83.诗人是这样一群人:他们有创造的力比多,毕生都梦想改变语言世界的秩序;他们是语言世界里的林肯和袁隆平。
        剑东对曰:他们都是语言偏执者,总是在试图纠正语言中的错误。
         
        84.我预计文学的新时代即将到来。
        生活如此平庸乏味,为什么人们不是更需要文学、更需要诗呢?
        我不喜欢所谓“真实的诗”,并且相信大多数读者也不需它们。因为,它们甚至比真实的乏味更乏味。对于庸常和乏味做美学的处理,是作家的责任,也是读者的阅读需求。
         
        85.我喜欢读诗人写的散文小说,不喜欢读小说家散文家写的诗。
        
        86.桃花庵
        
        经常有朋友给我留言,询问桃花庵在什么地方。我不能总是笑而不答,或者效“王顾左右而言他”,就很老实地回答:“是我的书房。”他还要追问:“你怎么给书房取这名儿呢?”我说,因为我叫桃之夭夭啊。他很不满意地走了。他一定以为我在糊弄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是怎样灿烂妖娆的生命,怎么能和“庵“这个冷寂的字眼联系在一起呢?
        但我就是要明艳与素净、热烈与冷寂、年轻与古老、轻盈与沉重、高调与谦卑、动与静、放与收……形成巨大的张力。生命需要这种张力,诗歌需要这种张力。
        庵,女子修行之所也。寺庙之一种。诗,言旁加寺。谓诗乃言之寺,寺之言也。诗人乃语言和灵魂的修行者。女诗人修行之所,是以谓之“桃花庵”也。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朵桃花,相对“人间”而言,仿佛迟到;然而究其生命运行的力与场,却正当其时。
        
        87.“你才是诗人,你妈才是诗人,你们全家都是诗人”
        
        大概诗人在今日之中国名声不太好,诗歌日益遭受边缘化,所以有些写诗的人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诗人,不愿意人家把他看成诗人,甚至以自己至今还在写诗为可羞。“你才是诗人,你妈才是诗人,你们全家都是诗人”,作为坊间笑谈,足资佐证。
        说到边缘化,其实诗歌虽然被称为文学皇冠上的明珠,诗人被誉为神的祭司,但边缘性是一直都存在的。诗歌命中注定只是小众文学。全民写诗是不可想象的,甚至是可怕的。大字报和批斗会上的顺口溜被称作诗,是对诗歌的亵渎。诗歌的过度繁荣(虚假的繁荣)总是和灾难连在一起。比如中国的5·12,比如二战时期的波兰。这些诗,常常是短命的,大多数不能叫作真正的艺术品。波兰诗人米沃什在《诗的见证》一书中谈到《战斗的波兰诗抄》时评价说:“厚达一千九百一十二页……绝大多数具有记录性价值,而且在当时发挥了重要作;今天我们难以给予它们高度的艺术评价。”
        科学技术和工业化进程扼杀了诗意,诗歌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在世界范围内都同属不争的事实。诗歌是精神的盛宴,但地球已进入快餐时代。面对这样的事实,真正的诗人不是向世俗妥协,而是抗争,诗人都长着反骨。他将是为这个世界保留最后一点诗意的人。如果连自己是诗人这个事实都不敢承认,其实已经证明了你不配做个诗人。
        
        88.诗的写作能学习吗
        
        很多诗人在谈到诗歌写作时讳莫如深,有人甚至宣称,诗的写作是不能讲授不能学习的。只能靠天赋的悟性,像佛教徒参禅一样等待神启的降临。诗的写作于是被神秘化。诗人自己也被神化。
        我不否认上述言论包含了部分真理。但是部分而非全部。
        我并不认为,一个人修完大学的诗歌课程——假如有这种课程的话——就能够写出好诗。但如果你天性里有诗,已经开始了诗写实践,那么,学习是必须的课程。
        这种学习至少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向前辈大师们学习,二是和同时代的诗人们互相切磋砥砺。不能设想,没有但丁、莎士比亚和庞德,会产生艾略特。我认为读书应是头等大事,尽管无论哪一本书都不是让你一举成功的秘笈。带着思考和辩论,沿着一代代大师们的足迹,溯流而上,登临历史的峰顶,才能获得对诗歌高超的判断力和高度的自信力。所有伟大的诗,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那就是——除了历史的向度,还应该有形而上学的向度。“居高临下”是好诗人潜在的姿势。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小黑屋|手机版|中国诗歌流派网

GMT+8, 2025-2-21 23:07

Powered by zgsglp.com

© 2011 中国诗歌流派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