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中的诗意呈现
开兵
姜了是一个勤奋的诗人,在很多论坛上都能看到他的踪迹。但从不参与论争,他就像一个忙于播种的农民,只在埋头苦干,不说三道四。
曾经有几个朋友和我说:姜了的诗风格太单一了。
而我恰恰因为他的这种“单一”所以对他心怀敬意。他能凭着一招就能行走江湖,而那些懂得无数花拳绣腿的大都鼻青脸肿。其实,仔细看他的作品,我并没有“单一”的感觉,他的作品题材非常丰富,大都关注现实,涉及的内容非常广泛。我的手上的这本《纠缠》,收录了姜了将近200首作品,认真的读了很多次,好几次都想写一点文字,记录读后的惊喜。
我想:那些朋友说姜了的诗风格单一,应该是因为看到他的大部分作品所使用的循环复沓方法,我曾和姜了说我在他的诗歌里看到了民歌的影子,甚至《诗经》的影子,他笑而不答。
我在姜了的博客里看到寒枝先生对姜了的评论,其中对循环复沓有一段这样的阐述,我觉得很精彩,在此冒着被骂为抄袭的危险摘抄如下:
“……,一种在形式上讲究双声叠韵,字数大致整齐,反复咏叹的诗歌形式出现了,其中,反复咏叹就是核心,它在诗歌中,以叠韵、顶针、反复、比喻、排比为特点,在结构上,以开首起兴手法首先言及他物,之间以比拟手法不断发散,又找来赋的手段不厌其烦地素描。这之间,都循环复沓地围绕。每一次循环都会给诗歌带来新的情绪波动,增加冲击力。它的反面是重复,而重复是一种语病,是诗歌极力要避免的东西。”(《也说说姜了的<小光亮>》----寒枝)
再来参照姜了的诗,更能感觉到这中冲击力的强烈:
擦玻璃
0姜了
玻璃一面擦到干净
另一面越擦越脏,脏到玻璃布透亮
擦玻璃意外擦出一面镜子
玻璃擦到彻底干净
干净以后继续擦,玻璃干净得要命
玻璃越擦越干净
看上去好像擦没了
玻璃的裂痕被擦出来
越来越多的裂痕擦出来
对于玻璃来说很不好意思
玻璃实在不好意思,就有突然碎掉的想法
擦玻璃看看天,地里的棉花要是刚绽放
摘下来擦玻璃
他就像一个称职的石匠,一锤一锤地敲打那块石头,你开始看到的动作就是那样单调,但是你最后突然发现,他的锤下出现了一件精美的石雕。这首《擦玻璃》反复强调“擦”的动作和呈现“擦”的结果,将事物的本质逐渐显露出来。那些在日常生活中被我们忽视的细节,在姜了笔下,都意外地被他捶打出深刻的寓意。如果没有丰富的阅历和深入的思考,这一切将无从谈起。在这首诗里,他冷静地描述擦玻璃时出现的种种可能,“玻璃一面擦到干净/另一面越擦越脏”,“擦玻璃意外擦出一面镜子”,“玻璃越擦越干净/看上去好像擦没了”……悖论中显现真实情境。干净的玻璃裂痕显露,“玻璃实在不好意思,就有突然碎掉的想法”,真实得显得近似荒诞,最后诗人荡开一笔,从玻璃转入“天”,看看天,又转到地里的棉花,中间不着痕迹地用了隐喻手法。玻璃——天空,白云——棉花。转而又进入擦玻璃的状态:“摘下来(棉花)擦玻璃”。
姜了有很多关注现实的诗歌,而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矿工的白》:
矿工的白
诗/姜了
豆腐在碟子里白,酒在瓶子里白
女人白晃晃在炕上
吃下豆腐喝进酒把女人压进夜
外面在下雪
雪只管下不吭声,雪想下出力
雪要把夜下亮堂
进入身体的白,有豆腐的白白酒的白白米饭的白
压在身下的,是女人的白。霜冻之前,大白菜还白在地里
身外、家里
眼
常望的方向
头发白在爹娘头上
矿井外,地上面,日头可能在白天可能在白
还有云的白。酒的白馒头的白不知道还
能不能进入肚腹
下个夜,还能踩碎
几斤雪。锅里的水在开炕上女人等着再开
地里大白菜再没人管
它们就白到死心
只要皮肉抱紧骨头,骨头就白的肯新鲜
爹娘头发管不住地白
当下,写矿工的诗歌不少,也有一些精彩之作。在人们的印象中,矿工的形象就是:黑。姜了这一首,紧紧抓住了黑的反面:白。罗列了一大堆的白,并没有给人以生硬,啰嗦,臃肿的感觉,相反,更让人觉得矿工的生存境况的凄惨。一系列白的细节铺排,一系列我们看来非常简单琐碎的生活细节,很容易让人忽视的细节,在矿工心里,是那么奢侈。姜了像一个残忍的外科医生,他知道病根在哪里,但就是不急,慢悠悠地不动声色地解剖,最后真相和手术刀一起发出让人心寒的冷光。
他的诗歌就像揭开一个结痂的伤口一样,慢慢地一层一层地揭,破皮,流血,见肉,最后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把一种现象或者事实慢慢呈现。
在这个集子里,让人印象深刻的作品很多。诸如《父亲断章》,《示儿》,《大骨头情诗》,《种药材》,《春阳》,《姐姐》,《翻垃圾箱的人》,《木匠》等等都是我非常喜欢的作品。
姜了很少在论坛上与别人争论,只是默默地写自己的诗歌,这种远离喧嚣的态度,也让我很佩服。他的作品产量非常高,质量稳定,也许和这种态度有很大的关系吧!
一些小感想,不足以完全解读姜了的作品的丰富内涵。在此祝愿姜了的诗歌之路越走越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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