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的女儿

风筝

天国的女儿——再给林昭

一


一年前的今晚
我在杭州去苏州的列车上
终点也是江南，没有时差，冷暖如一
没有英雄的年代里
怀悲壮之心，去赴一段自以为英勇的行程
实际上这是假日的第一晚
为了衣食，我只能在正巧放假的时候
才来圆这场多年的约定


我是一位登山者，而灵岩山
当是我一生所攀登过的，最高的山峰
当然不算最险，尽管风声很大
尽管有许多山石滑落消息
比起你走过的路
你的每一个脚印
都让我汗颜不已
让我这一生都无法企及


隔了四十五年的高度
你的高贵揭去我英雄主义的面皮
你那时的话，那时的诗
我现在也写不出来，现在也无法
在公众场所大声喊出来
我只能在这样的夜
便衣潜伏，怯懦地偷偷前往
避开所有的黑衣人拦截


二


你的名字许多时候还是违禁的
尽管他们已经说平反
说冤案，并且把一切推给时代
推给前人，仿佛事不关己
仿佛永不再犯
可是直到今天，你的碑前也还是禁地
仍然有许多迷彩装扮的人
在训练有素，驱赶人群


今天上午苏州消息
“刚给陈剑雄打电话
他和翟言民、王建依然在木渎镇派出所
他们在山下遭盘查身份证，还遭到殴打”
中国人的习惯，逢五逢十，才是大祭
第四十六年，应该是平常年份
此去经年，一年年一日日
还会有多少次机会
让一些人如临大敌


有的人醒了，有的人在装睡
有的人说不能因为现在否定过去
过去是他们的根基
过去是他们口中历史的选择
而选择就是合理的，不能改变的
他们就这样选择把自己塑封定型
直至固化，不敢改变姿势
这多像西湖边的四个小铁人


三


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除了一首诗
几张证明自己去过你墓地的相片
我没再做过什么有效的事
也无法让更多的人知道你
有些时候，自己想想
多提一次你的名字
就像在标榜或炒作自己，让你蒙尘
我总是这么谨小慎微，患得患失
我总是把生活当成某种合理解释
我注定永远不能到达你的高度
而只在每年今晚点一支蜡烛
遥遥祭念你在天国孤单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