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外一首）
麻木。呆滞。
一具僵尸。
一片莽原，荒草
没过头顶，遮蔽星星
从墓地走过的人肢体僵硬
月光惨白，蝴蝶的翅膀惨白
在午夜模仿花朵的人
学着啜饮夜露，唤来一只豹子在体内奔突
风沉寂，猫头鹰缄默不语
纸钱的灰烬飘散，大地沉寂
挖一座坟，让活着的人躺进墓地
让秦朝的僵尸走出墓穴，令万人朝拜、供奉
外一首
我愿意，活着
如大地
比尘埃更低
我的黄皮肤
拥有土壤的质地
我的血液被阳光透析
我承接露珠，空气，雷电和风雨
一朵花在春天怒放
而我拒绝在冬天死去
（2014-04-10匆匆草就于济南）
因为，所以
因为海水太满了
所以
容不下额外的一个气泡
甚至一粒氢原子
因为天空太蓝了
所以
容不下一片云
甚至别处一缕仰视的目光
因为靠得太近，连呼吸时胸腔的扩张都显得拥挤
所以
你转身，让风经过，让雨滴落
让彩虹挤出一道缝隙，刚好
让一根针芒穿心而过
（2014-05-10于北京BGS）
Palm Tree
i didn't have many options
so i chose this life－－ which nobody but I could have --
this brown, green, grey, and sometimes yellow one
that i could only grasp.
seasons colored my childhood
unlike meadow at the chesapeake bay, i was the witch from underworld
in the desert that is always on fire
i straightened my body and reached
to the sky above, the glorious, and marvelously vast dark blue jade where winked stars hung out
rainbow rarely appeared
in the desert dry, hot and often brutally desperate summer
wind blew my hair like rain brushed through, soon it turned gray and yellow
heat attack dried up my blood -- oh,
ashes, ashes, red ashes were everywhere above my eyebrow.
my root, thin and wide-spread, was
deep in the sand-covered soil
beneath the water table
I heard spring streams singing the paradise
songs, like angels' choir in heaven
I gasp, grunt, and greet
this life, the one and only
I have ...
（Written on this sunday morning, May 18, 2014 in BJ）
棕 榈 树
我没有太多选择
——所以我选择
我唯一拥有的——
生活：棕色，绿色，灰色，有时黄色
这些我可以把握的色彩。
季节炫彩了我的童年
与生长在切萨皮克湾的茵茵草地不同，我是来自地狱的巫女
在永远着火的沙漠
我挺直了躯干，仰首
向天。天空，这恢弘的黛玉，星子在高天闪烁，眉目传情
而彩虹总是不见踪影
在沙漠干燥、酷热、永远残酷而绝望的夏天
风吹干我的头发，仿佛经过雨水的梳理，瞬间变得灰黄
暑热攻击我，将我的血液碾成粉末——哦,
灰烬，灰烬，四处都是红色的灰烬，在我的眉梢。
我的根，枯瘦而疏阔
在砂砾覆盖的土壤深处
在地下水位之下
我听到清泉的歌唱，仿佛天堂里
天使的合唱
我喘息，以喉咙的咕哝之声，问候
生活，这唯一的
我所拥有的人生……
（2014年5月18日星期天上午草就于北京）
硕鼠，硕鼠
一张嘴，一张饕餮大嘴
一个无底黑洞
深渊轰鸣。硕鼠们恣肆张狂
仿若魑魅魍魉扫荡无人之邦
从蛰伏的鼠洞走上黄金的祭坛，硕鼠们
踱着上帝的步子，将佛的莲花指举过头顶——
以上帝和佛的名义，他们
吞天、吞地、吞噬日月星光
他们以人民的名义
吞噬人民，脸不红、心不慌
硕鼠的躯干膨胀，再膨胀
硕鼠的血盆之口大张、再大张
谁的神坛
布满硕鼠嚣张的毒牙
谁的家园
只剩大地撕裂的胸膛和祖母残破的屋瓦
硕鼠啊！你体内的黑洞无以测度
人民啊！瓜农尸体旁的深渊无以测度
（2014-05-19草就于北京BGS）
初夏正午的阳光
这是初夏，太阳
正安静地打盹
它的光，被梦漂白
从高处跌落
有人在云端作画
把流泻的光
画成了温柔的瀑布
覆盖地上缤纷的生命
山坡上懒洋洋的小草
睡着了，一个牧童
嘴里衔一枚草茎
梦见了天边的虹和流星
老祖母怀抱红色浆果
躺在摇椅上，也睡了
猫在她的脚边，梦见前身
它是一位长发少女
而树下读书的少女醒着
在文字里寻找一枚蝴蝶
一匹白马跑出正午的光影
淡入被风吹碎的湖面
少女在正午的花园
寻找走失的庄周
却发现一枚蝴蝶的蛹
在梦中露出黑色的头
初夏的阳光，在正午
也许走失了许久
我在正午的阳光下
也许走失了许久
（2014-05-20晨初稿于北京）
我想我是季节的女儿
我想我是季节的女儿
在夏天热烈，在冬天感伤
当雾霾带着倒春寒
绞杀春天的花蕾
我的悲哀就化成小溪
在三月的田野流淌
现在又是一个初夏
我看见柔软的风
吹来白花花的日光
吹走了城市的灰霾
而春天就在风的簇拥下
跌进了季节的沟梁
我在初夏总会叹息
春天易逝。那些落花
被黛玉葬进了流水
死亡变得强悍而不容分辨
但春天的死亡是绿色的
在浓绿的山坡下，我看见春
在用时间的骨头开花… …
（2014-05-20傍晚草于北京BGS）
空 屋 子
这屋子没有门窗
也没有锁孔
因此没有必要拥有
一把钥匙
你在屋里，听见
花朵的呼吸
丛林的狮吼在你体内翻滚
阳光正呼啸而去
这座空屋子
没有墙壁
外面的你进不来
里面的你出不去
（2014-05-22初稿于北京BGS）
往梦如风
你梦，在往梦中
阳光的斑点
像灰母鸽胸部的
污渍，她在正午发情
用咕咕声说出饥饿
白色的公鸽停在一处窗台
几只鸽蛋
在母鸽的翼下，似乎有生命
蠢蠢欲动
天空斑驳，布满母鸽的
灰迹。你无法在梦里
撑船行舟，只能
任由窗外的河水暴涨
在风暴中，站成蓑翁被雨滴抽打
闪电霹雳而至
脚下是坑坑洼洼的泥泞
铅云沉重，雷响起来了，马在疾驰
雨中的窗户假装深呼吸
你在往梦中
拽住阳光和疾逝的风
灰母鸽的羽毛通红
（2014-05-25于北京）
外一首：梦者
你在午后的梦中。
暴雨在你的
深喉后面。
从鼻腔的共鸣区
一条小溪缓缓流泻
瀑布，汇聚在
你的胸口
成为一个深潭
猫在梦中，眼睛
半睁半闭
（2014-05-24草于北京。昨夜有大雨，今天仍然阴天，偶尔有雨滴落下。）
黑洞（外一首）
《黑洞》
你说你头晕
你感觉有人在你的大脑里挖洞
你听见风钻的轰鸣
铁钎叮叮咚咚
矸石一粒粒站起来，仿佛5000年前的木乃伊
你在木乃伊中间
僵尸般行走，目光空洞
你遇见一位楼兰女子
她在你耳边说着谶语
她说如果你爱，就继续
挖洞。你必须把洞挖得足够大，大到能够
容纳银河里的黑洞
大到王母娘娘可以隔离
织女和牛郎，让他们永不相见
大到孙悟空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也逃不出如来的手掌
并且大到项羽能在垓下陈兵百万
最终成为英雄
她说如果你爱，你就挖洞
让楚国的屈子能够在一日之间饮干汨罗江水
让他携带楚辞
在日月之间行走
让诸葛的草船之火继续蓬勃
燃烧千年
一个洞，一个漆黑的洞
在你的大脑里
大如天空
覆盖一切生灵——
草地、树木、猛虎和毒蛇
阳光无法析透
梦者无法醒来，而你
在洞中匍匐，像一个19世纪的挖煤工
《鱼骨》
夜晚的餐桌
大如天空的人马座
你坐在一头
母亲坐在另一头
你对母亲说今晚的鱼汤很好
汤汁儿奶白，仿佛母牛的乳汁
母亲说今晚的鱼从人马座来
它不谙世事，一张开嘴巴，就吞噬了
一群母牛
母亲说你听，汤里有母牛的叫声
你喝一口，它就喊一声痛
你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你无从知道
人马座的黑洞绑架了整个银河
所有的光和声音
都逃不出黑洞的吸纳
你从餐盘上抬起头
看见一条硕大的鱼骨，在王母的手里
仿佛玻璃钢制成的栅栏
横亘在夜晚的餐桌上
泛着煞白的光
（2014-05-26初稿于北京。今晚头痛，仿佛掉进了一个黑洞。胡诌两首小诗，算是解药，但愿它把我从洞里救出，随星光飞行。。。）
三里屯浅夏
太阳在五月冒头
一个猛子扎入暑热。在三里屯village
气温一夜之间窜到35°C
正午的光线，每一根都坚硬如铁
许多光鲜的耀斑，在沥青路上滚动——
抚摸，来自太阳黑子
托起水珠上的浮尘。热望如星星之火
点燃滑过玻璃幕墙的风和羽毛
蓝天在上，贩夫走卒的世界
有一些性感的腿，一些薄如蝉翼的裙裾
高跟鞋将一双远远凝望的眼睛
钉死在轻浮的气球之上
光和色彩，流汗的玻璃珠
在五月，各自写下自己的名字
饥饿的声音像惊雷，从正午的天空
滚过，令马路上的鹅卵石重新长出发烫的牙齿
天女抛撒在人间的碎玻璃
被抛光剂反复擦拭
变成细长的银针，刺进三轮车夫的
瞳孔。在“村庄”的某个角落
许多人成为睁眼瞎。一群红孩儿
放肆地将风火轮转得飒飒有声
五月的阳光碾过城市的额头
在正午，每个人都感到了灼烧的疼痛
（2014-05-28于北京BGS）
梦，轮回与狼
1
以风作筏
载我，抑或颠覆我
在波峰浪谷间
高蹈，以泅渡之姿
2
彼岸在哪里？
远观，它只是一个幻象
在瞳孔的底片上
它是一汪彩色的湖水
3
虚无的饼干
吃多了，也会被噎着
我的肠胃已经吞进太多石头
最近总是胃出血
4
你想就这么
躲到一枚螺壳里去
像作茧自缚的蛹
像没有心脏的螺肉
5
在梦中梳头
在镜前洗脸
在早晨的阳光下
影子，依然是黑的
6
我说我昨夜无梦
其实浅睡者不会做梦
他在似梦非梦间，闭着眼
像夜幕下竖着耳朵的狼
7
这个夏天气候反常
酷热的五月，有人中暑死亡
暴雨即将来临，有什么能够阻止
一头狮子的逆袭，在丛林之上？
8
一个口舌生疮的人
在早晨的湖水前
大口吞咽一枚蛇果
他咬一口蛇果，吞一口湖水
9
不要提屈原，你说。
不要提鲁迅，他说。
不要提任何死去的人
你我他异口同声地说。
10
提到轮回，就提到前世和今生
你说：今生我睡过无数女人
而我是来自南方的绅士，不懂拒绝
我的前世是狼，后世是狗或者牧师
11
那么，最好还是活着
活在此刻
活在当下
让未来见鬼去吧
12
一个疯子
不是神经病患者
不是手拿屠刀喊杀的人
他走着，像最正常的人
13
我们被装进了人的皮囊
吃喝拉撒睡，做爱，也做梦
如果我们被装进虚无的皮囊
是不是就有了神的力量？
14
你是美
你是妖
你是色
你是一切，也是空无
15
别做梦了——
星星骗了你上万年
河水在你脚边
没人听懂它的情话
16
奶奶说她母亲有一件传家宝
那是她母亲的裹脚布
奶奶的母亲脚很小
她的裹脚布比她的人生长
17
高声喊醉的人
吵着要买酒
诗人醉了
成了哲学家
18
虚无。虚无。虚无
早餐，
面包。诗。
风，啊——时间！
（2014-05-31于北京）
唱给过往的歌
令我欢欣而
留恋的过往
在长长的风景下
消失无踪。母亲啊，时间之子
请打开美丽鸟歌唱的喉咙
请在她歌声里翻检——翻检我的过往
童年是一枚发光的纽扣
遗失在祖母陈旧的衣橱
那些曾经的翘首，摁不住的心慌，
从厨房的门缝里往外窥望
当母亲的饭菜开始飘香
懵懂的眼睛闪着饥渴的光——
现在啊，是否有一只夜曲还在为我唱响
是否有一双手，在午夜依旧为我梳妆——
当猩红的铁锈已长满废弃的船坞，
我的茉莉，水仙，和栀子的花香
这些青涩日子的姐妹，曾经安抚我莫名的惶恐
而今，她们同我一样，也开始枯萎、变黄
现在啊，现在我要以怎样碎裂的月光
在六月的雨中，拉开破损的喉咙
以喑哑的歌声，再一次把六月歌唱？... ...
（2014-06-06于北京）
后记：一首浪漫主义的歌，唱给童年和懵懂而青涩的日子。。。
六月的雨
六月的雨。——
白发魔女在闪电中尖叫
她用舞动的魔杖搅动沸腾的灰云
用尖利的嗓音唤来滚雷阵阵
仿佛战场上坦克的轰鸣，惊雷，用风的刀刃割破
冰雹的喉咙。这个热兵器时代的战场
灰色马背上的骑手，在犀利的雨中
跟随夏季的风
在天空的高处奔跑。他穿过
霹雳的雷阵，向着雾气缭绕的窗户俯冲
不是俘获，不是掳掠，也不是拯救
骑手，以勇士决绝的献身
穿过窗前的绿荫，扑向雨中颤抖的灵魂
闪电的青光击穿玻璃
我看见尖锐的银针射中骑手的眼睑
在他镶着金边的盔甲背后，天边的鲨鱼
露出苍白的牙齿，在越来越光亮的
深渊，翻滚着沉陷
闪电劈开深壑，每个人都是
放下屠刀的屠夫。水仙沉入正午的黑暗
蝴蝶在雨中斑斓
当金色的羽毛铺满一地
我的窗前，只剩沉睡的狮子
和一张儿童无辜的脸
（2014-06-06初稿于北京。今天北京有雷雨，是以记之。）
现在，未来
镀了金的语言
三D空间的
打击乐和鼓手
一串数字模拟的晨曦
以及嫁接的智慧
在暮晚，向我们招摇
——以海伦矜持的微笑
我们用基因烹煮纳米
烹煮纳米的炊烟
和时间的隧道
棋局。彼岸，狼烟。
手指关节粗大
风湿在键盘上呼啸
你的耳朵水肿
干细胞和神经元复制你
复制你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
甚至手心的皱纹
多利羊在彼岸
将你呼唤。我们依然被远古的黄昏
包围，炊烟是一面
发黄的旗帜，过时了。
当你的胰腺用了猪的细胞
味蕾可否说出
基因果是什么味道？
（2014-06-10晨，草于北京）
命 运
他是菩提树下修炼千年
的屠夫，慈眉善目
两眼噙满佛光和善水
他总是脚步轻捷
让人想起宫廷的太监
口口声声地“嗻”着
脚尖点地，退着行走
夏天的清泉在他的毛发上
闪闪发光。一个修士
打坐修炼千年
向善之心青天可鉴
这是六月，夏天过于炎热
刀剑入库之人，重新在白晃晃的日光下
磨刀嚯嚯。今夜菩提花开
有人在启明星下净手
有人在空中追逐乌鸦和麻雀
这千年向善的屠夫
在蝙蝠巨大的阴影下
忽然露出他尖利的牙和爪子
他撕裂佛光，让天河之水瀑布般流泻
茂盛的野草由此承接了
佛陀的泽被。而那只迟钝的麻雀
在黎明到来之前，被屠夫
拧断了脖子，祭给了黎明前
出浴的新娘
我在六月，看到有菩提花开... ...
（2014-06-21初稿于北京）
逃 离
始终在逃离
像苍鹭逃离枪口，乌鸦逃离法场
始终在逃离
像种子逃离洪荒，眼睛逃离血光
从南极到北极
子午线在逃离
一个水性杨花的人
逃离桃花，变身桃花
——在永恒变化的世界
变换颜色和身姿
我的头顶
有白色的鸽群掠过，我的眼底云影荡漾
当天空把爱给了小鸟
以蓝色的额头亲吻树梢，自由如风
梦在夜晚弯下腰
把沉重的铅幕和钝符给了人
六月依旧，灰霾如雨
虫鸣如铁
（2014-06-27初稿于北京）
|
发表于 2014-7-2 0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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