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1989诗人巡礼
[前言]应当承认这个编选思路的别致:不再迂腐地援借业已而立的“80后”,也似乎与茂盛怪诞的“90后”不搭边,却暗暗地用一列时代的末班车,通载了两个诗歌的部族,并将他们那些被惯性地说成是浮躁青涩的品质,作了不动声色却力透纸背的声辩。 石彦伟(回族)[该辑部分作品由<贵州民族报>提供和诗人若非和丁梓年组稿,特此鸣谢]
新诗经:
#新诗经##新锐榜#【1988-1989诗人巡礼】008期:〖若非〗《一生》。若非:黔地泛90,穿青人。有文见于《散文诗》、《诗选刊》、《中国诗歌》、《青春美文》、《课堂内外》、《满分阅读》、《贵州日报》、《黄河诗报《新作文》等大量媒体,作品多次获奖并入选《2010中国高校文学排行榜》等选本。
若非诗歌日:
若非:男,黔地泛90,穿青人。有文见于《散文诗》、《诗选刊》、《中国诗歌》、《青春美文》、《课堂内外》、《草原·绿色文学》、《满分阅读》、《贵州民族报》、《贵州日报》、《黄河诗报》、《淮风》、《乌江》、《经济信息时报》、《新作文》等大量媒体,作品多次获奖并入选《2010中国高校文学排行榜》、《装满种子与花香》、《诗年华》、《山语》等选本。现为贵阳某高校学生。 诗观:诗歌,是生活的镜子。写诗就是打量生活。 若非的诗 难相逢 剪尽目光里的寸寸绿意,一只燕子,困难地 描述春天,因而语极词穷,偎着小柴门,喘。把自己 藏进风里的人,兀自说着呓语,路过风曾居住的 院落。你头也不抬,和游方的道士下棋 在大理石上安坐 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任何一朵花的开放 都与你无关 市井都走得很远,吹唐人的老人在远处止步。你 偶尔轻拈一朵菊花,对匆忙的光阴笑而不语。 “时光如流水。”你就是那水底的石头,看时间远去 垂下眉头,想起多年前的爱人,还在路畔苦等 你细细描过的眉,结满了岁月的风霜。旧爱,难相逢 你低头神秘一笑,颤抖的半生 趋于平淡 按下一颗棋子,“将军。”你轻轻地叫出声来 远出的寺庙里,传来隐约的钟声 再相逢 多年后,牵着当年远行的那匹老马,你回到 最初的地方。不说战事,也不谈爱情 衷情于粮食、马匹、布帛。偶尔算上一卦 预算天气和时令。在深夜里,走出房门 和月亮对吟。“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想念太白 那皇城孤寂的记忆,不足为外人道 你收起生命最后的羽片,叹息着 在阳光下翻晒自己。这时候 对你年轻的孙女,赞美阳光和雨露,赞美 那些死于沙场的英雄。在盛产英雄的年代,不谈及往事。 多年以后,你甘心做一名樵夫。再相逢 你笔直的鱼钩,充满讽刺地指向君王的官邸 颤抖的命运,在你垂钓的水域,远了 偏头痛 说到形式逻辑,谈及划分与定义。你一身酒气 傲视一堆求知的眼睛,吐出半生的粉笔灰 偏头痛再次发作,你的一只手,抓紧 生命,一只手,抛出粉笔,在目光的交换间 画出彩虹。那么多的小生命,向你奔来 “老师,老师……”他们语气急切,你微微地笑了 眼睛里存满那么多的小脸,通红通红的 像那年的你,像你那死去多年的儿子 你决定站起来,从一群孩子的手中颤悠悠地 要回脑袋。从败血症的婚姻里,抽出身来 再一次踏上三尺天地,你感觉偏头痛 远去。在充满生命气息的视野之外 你听见彩虹缓步走来,青鸟说出美好的春天 一生 风蚀残年,听暮鼓城钟,你在某个午后 放弃棋盘和隔壁的老友,说起年少的爱情 曾种豆南山,隔篱取酒,在小且温暖的茅屋里 让烛光朗照青春,和年轻的女子对饮 不提战乱与瘟疫。在日沉西山的时分,穿过小园 和闲逛的小生命们寒喧 阡陌交错,鸡犬相闻。不理会草盛豆苗稀 在一朵桃花的惊叫里,你抱起年幼的儿子 教他数数,读唐诗宋词,讲秦皇汉武 娘子在东屋织布,在村西浣纱 你牵出耕牛,走向田野。牛在身后 咒骂天气,你们谈论旧年的农事,声音很低 儿子一夜之间长大,下巴长出青草 嗓音浓厚,谈及远行,于是你听见 遥远的边疆,战事连连 让月光守望你的家书,信鸽一去不返 要确认死亡,在深夜痛哭,“死要见尸!” 眉头突然沉重,娘子推窗而望,泪洒一园黄花 从旧事里抽身,对一方水土,述说爱情 如今阴阳两隔,留你独守一望风水 有一天,你对儿孙说起历史 满目忧伤,在一双双好奇的眼睛里 顿然失语。回忆看来很轻,说来很重 深夜,你对着月亮说出呓语:“时光如流水。” 虚无主义 你无能为力,写不出一个温暖的词汇。 一个人,坐进光阴里 哭泣,喊远去的旧事停下来,因此 声嘶力竭,元气大伤。不想念春天 在十二月的贵山之阳,沉默、写诗、应付考试 偶有思考人生。你是自己众多情人中的一个 对我说:“时光如流水。” 我们把生命写进城市,又在车流喧嚣里 疯狂出逃,规避现代文明 却无路可去,无处可归依。你说呢?像 苹果落地,不因万有引力 不是我 在一个现代文明的圈套里,画地为牢。你说 多么可笑,想要逃就逃 你把村庄背在身上,在此止步,直至 感染风寒,村庄在身上阵阵咳嗽。在月光铺地的夜晚 我爬行着时代病的双手颤抖不已,为你 写下一句碑文:背叛村庄和时光的,不是我,是谁? 在你和我荒凉的人生里,村庄、生命和年华越去越远了 三善街十七号 在老旧的时光里,雕刻家 把苍茫的脸庞对着我。年少的我 就在他的面前日渐现出原形。一扇门 向我敞开怀抱 三善街十七号,老旧的木门 就在光阴里越来越明显。我旧日的 声音,穿过弄堂,也穿过我的身体 走进年月深处 生日记 今天我走过时代广场,妈妈,一条河 在我的身下流淌。我俯下身体张望,没有鱼 水里盛满生命、旧事、时光 妈妈,我在中国电信的骗局里面,打听 二十一年前你的幸福和疼痛 一条鱼 对视,转身逃离。在阳光下,无地自容 一条鱼的生命,在水里,其实是一种悲剧 一个人的生命,在日常里,有时 也是一种悲剧 叫不出温暖的问候,同是天涯沦落 早已相逢,日日相见,不曾相识 在鱼缸里,让它远离爱情 像我,在充裕中,孤单 哭泣的城 清晨醒来,便听到哭泣,像我 死去的亲人们 在阴间低语。他们咒骂这个城市 暗涌的石头掩盖目光,和爆裂的天空曲裂了脸庞 “你看,你看,钢筋水泥折断了你的脸, 而钢筋水泥又是谁的脸?” 今晨,我忽然失语,对着 窗 对着灰色的天空,像被一点点 往地里压的白血病患者,无声哭泣。 他们说,你看,你死去后,你的子孙 比你还要可怜。 于是,千千万万个我,断子绝孙 我们害怕,千万年以后 属于我们的子孙,会像今天的我们一样 对着一座哭泣的城。 风中密码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你,站在高楼上 陈旧得,像是一只蛆虫。生活的 意义,散在阳光里。阳光也是灰色的 风中,有一些东西,你读不懂。 年华消逝在风中,你飞翔、坠落 都只是风中的密码。 一串很长的数字,在逃逸,在剥离 在一寸寸苦涩的叹息里,揉碎在梦境中。 而梦境,像黑白电影,无声 没有形,太远,太远,太远…… 一阵风起,我数了一遍风中的密码。 小孩,亲爱的小孩,你去了哪里? 石头:坚硬如水的诗情 沉睡,沉睡。来自大地深处的石头 开成历史,开成座座寂寞的城。哭泣的 沉默的、麻木而冷寂无声的城。 推开窗户,在城市中,寻找石头 来自历史的石头,没有踪迹。这样迷乱双眼的 石头,我也是其中最笨拙的一块啊! 发着幽暗的光的石头。奔突、冲撞 沿着一块重病已久的石头 我们寻找祖先,寻找一块石头白血病的病原 在时间的深处,我们寄居暗处 叫着一块块石头的乳名 在夜里听着他们反复不息的暗语。在汽笛声中 他们叫出声音:疼啊,疼! 多年以后,我知道,我将回到 沉睡的石头中去 在坚硬中,柔软成水 你看啊,化氺为露,化露为霜。 回到一朵花里去 那时候我还年少 常在一朵莲下偷看 你的笑 有时候像星星 有时候像月亮 更多的时候呀 像一朵莲 开在春天里 开在我们大把大把的爱里 轻轻地 颤动身子 有时候你调转身来 用笑 用眼睛 追赶我 我逃进小小的弄堂里 一朵花很合时宜地开在眼前 我仓促地 躲进一朵花里去 多年后 我兜兜转转 回到一朵花里去 小心翼翼地 看岸边你紧闭的窗帷 在一朵花里 我守望慢步蹒跚的春天 雪夜,所有的风穿过身体 这么多的小天使 这么多的爱 都重重叠叠地压下来 火红帽子的女孩 说着爱 说着满目的白 她 一定要蹑着步子走过 这些安静的夜晚 你听 遍地的小天使叫出声来 疼啊 疼 疼呢 整夜整夜的喧闹 小天使们 从万里高空而来 从唐诗宋词而来 我来不及点起畅谈的蜡烛 她们 接二连三地 潜入地底 任我 怎么叫怎么叫 她们喘息着 不出来 我抬起头来 所有的风穿过身体 更多的小天使 扑面而来 把阳光种进身子 阳光来的时候悄无声息 一束一束地 排好队 开在我冬日的阳台 更多的生命叫着唱着 走在阳光下 冬天似乎正渐渐远去 冬日的阳光 偷偷地爬进泥土 一堆未融的冬雪 叫出声来 哗 哗 鱼儿放弃某个糟糕的梦 从水里探出头 神秘地笑了笑 一小撮阳光乘机种进身子 春天 越来越近了 小童话 哭出声来 柔弱的一枝梅花 在风雪交加的 冬夜 寻找爱情 年轻的牧羊少女 偎在老羊的身上 红着小脸 说着爱 说着幸福 在高原 一阵风紧似一阵吻 春天在眼前 一寸一寸展开柔软的肌肤 夜鸟 悄悄潜入月宫 一只青蛙 洋洋得意地 走向情人的房门 夜始终沉寂着 听见 穿透云层 那么多的阳光 长满大地 十二月中旬 冬天走去一大半 我们小心翼翼 害怕惊扰一朵梅花 恣意的绽放 你大可以想象 在脚下这片土地 多少小小的种子 在黑暗里蠢蠢欲动 在深夜里安静地躺下身来 你可以 听见许多事物 一只没有远行的鸟 想念在路上的爱人 许多流浪的异乡人 都找到 一个温暖的居所 如果你打开窗户 看见月亮 爬上不远的树梢 兴许你会听见 万千花的种子 在远方等待盛放 你还会听见 春天 从黎明之外赶来 听火车 火车离我很近,常常到我的梦里来。有时候我想 火车,也有自己的春夏秋冬 甚至饱饥冷暖。我一直都在渴望,有一天,我会乘上 火车,去到你看不到的地方。在火车上 读陶渊明,朗诵《饮酒》,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也许,我还会遇见一个喜欢火车的女孩 她的两只眼睛清澈见底。一只 装着奔驰的火车,一只盛满我半生年月 此刻 一些风在我的身体上逗留,一些 奇怪的东西,在我的生命中离去 糖人已经走进消失的光阴里,我孤独的 火把,照得旧事一目了然 未来却无力可辨 此刻,我说不出梦想。诗句里 大堆大堆的格言,长出霉菌。“时光如流水” 我仅记住这句,顽固地抱着时间,远去 雪 在季节深处,在众人的渴盼中。姗姗来迟的 雪,铺满大地,冷静地看我们瑟瑟发抖 她们来自遥远的年代,也曾经历 战乱,和太平盛世 这些小天使,在沙沙地争吵声里 轻轻地叫出声来:哎呀,疼啊,疼! 是什么,在心里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白衣的小天使,呵呵笑着闹着,走向地底 你可曾听见我 你可曾听见我,在哪一座山上 叫月亮的名字。你可曾听见 我日日深守故乡,在一缕缕炊烟里 老去 你可曾听见,残疾的诗句 在风里翻飞 我是其中柔美的一句,孤独地 散落人来人往,车马喧嚣 战争的炮弹日渐紧逼,病疫蔓延 你可曾听见我,在寒冷孤寂的角落里 说着健康、完美、幸福与和平 冬日家书 门前的池塘应该没有结冰,那只 贪玩的老鸭,肯定还会去里面 寻找难觅踪影的鱼儿 妈妈,你说,鱼儿都躲到 泥里去了 妈妈,你说,鱼儿和老鸭 为什么都不怕冷呀 我想到成群结队的孩子,会手牵手 走在寒冬里 他们叫着我的乳名,骂该死的天气 安静 多少年后,我回到这里 在冬日难得的晴天里 把身子贴近大地。我听见 那时候你的哭泣 听见时光深处那么多人 远去的足音 火车驶过,慵懒的身子 嚎叫着咬紧牙关 奔向远方 汽车经过,旅客经过,牛马经过 世界安静下来 这一方小小的热土 回荡着你的声音 我坐下来,在你的身边 和你说起那时候的黄昏 几只鸟复杂的关系 说起西风卷帘,你似黄花 瘦比夕阳 说起晚来的爱情,直至流泪 你沉默不语 在晚冬里,你没有季节的概念 不说冷,不怕热 我自讨没趣 世界过早地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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