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之 瘦毗山
毗山矮矮,埋着我的祖宗。
最早的先人从明朝赶来,以一支小舟完成一场远徙,以布衣挽桨。
小舟经此处,碗落河水,遂应命而弃舟登岸,草莽间夫妻相携,陌生土壤躬身的开辟。
清明,我的爷爷在毗山的酒盅旁含笑,他底盘稳稳,厚土给以青铺暖被。
他的父亲,他更早的祖先,曾在山脚扎根,以血肉斩破荆棘,芸出一十八亩良田。
村名十八亩桥。
我在幼年打山中穿过,踏不知疲惫风一般的童年,山中的庙宇香火缭绕,幼年不懂那一份虔诚。
我的伙伴曾在香灰中翻捡,灰中的硬币和砖缝间的小额纸钞,笑脸不知那一份世俗。
那香锅旁一棵参天大树,名为银杏,左右双株,似为雌雄相伴,保佑香火。
从东山到西山,穿行的脚步不歇。
早已忘却了林中的飞鸟行迹,而西山的春集,日夜召唤我,那年的喧嚣和人情气味。
准备5毛钱,就是一个美好的春集假期,一根红豆冰棍,2毛;一根奶油冰棍,3毛。
我的爷爷,那年也已经垂垂老矣,而我和堂弟,脚力正捷,高处登临,直上绝顶。
绝顶下望,有一种深深的惊惧,目之穷极,天地相接知长远,而方知山之为山,地下皆为行走蚁民。
斯人已去,而青峰不绝。
谁知,青峰也不是亘古不变的。开山挖石,以烈火药剖开大山胸膛。
怕再没有一条道路,从东山直抵西山,直抵曾经的西山繁华,直抵与山禽的偶遇。
毗山仅剩薄仞,我的爷爷,我的祖先还守在那里。
一角的银杏还站在那里,诉说我的童年,诉说多少山下百姓的曾经。
2014年7月30日 于江阴长寿
旧时光之 河流浴
应天河是为我而开的,为我的伙伴,整个夏天,时光的水流和现实的河流充满着少年。
这一条运河彼时的宽阔、平静,有时也蕴藏暗流。
在燥热、萌发、欲望初启的15岁夏天。
热的身子跃入冷的河流,当时的河水清澈如许,透过水波,清晰看到逐渐饱满的胳膊,甚至血管青色。
我开始学会了狗刨,继而是潜泳。当我学会仰泳,我的目光越过河面,抵达对岸。
每一个夏天,都需要一次泅渡,三十米宽,一场预计中的征服。
主席曾说到中流击水,在无所依傍的中央,左右不逢的时刻,心虚会偷偷冒头。
而此刻体力略输,退路已远,前方遥遥,唯有定睛瞩目,变换泳姿,继续向前。
河流浴我。我们渡过河面,偷摘岸边的香瓜,在水中完成破瓜,和享用。
也曾被瓜田主人急追猛赶,慌不择路。
河流浴我。恋恋不舍在黄昏上岸,此时夕阳绵绵,带来金色温暖。
多么顽皮和荒唐的少年,我们在运河中,用河泥扔打过往的运输船,只为了船主用啤酒瓶回击我们。
我们拎着啤酒瓶去副食店换汽水,赤脚踏在热烫的土路上。
曾经,坡度的河岸,被泼上水,成为土孩子的滑滑梯,我们用光屁股,一次次完成。
15岁,14岁,13岁,那些夏天,充满水雾、甜味、笑声和不远处船主的咒骂,甚至船上石子的飞来。
钻入深的水里,有时捞起竹网中的龙虾。
那些个没有异性的赤裸夏天。
2014年7月29日 于江阴长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