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朱朝访 于 2015-1-25 20:45 编辑
一个爱字了得
徐必常
诗人朱朝访兄的新著《柔软的锐痛》就要出版了,前几天他打电话来说要我先睹为快,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他的大作我读得不少,比如诗集《蚂蚁诗意》,是非常有个性的,那是一部诗人对世间的事物爱到恨铁不成钢的程度的著作,他爱的那个力量,似乎有颠覆什么的能力。那部诗集从创作到出版引起了不少关注,我认为这种关注也是爱,虽然是从不同方向爱过来的。他的新著取名为《柔软的锐痛》,我一看上这个书名,就有一种直觉,这家伙一定是把他比喻成蚌,所谓“柔软的锐痛”,就是蚌孕珠的过程,后来发觉我的直觉既错也对,错就错在它原来是一组诗的标题,对就对在他那组诗就是通过这“柔软的锐痛”孕育出来的珍珠。
就拿这组诗来说事吧。这组诗之前还没有读过,但他所写的那些标题,每一处都是我用脚走过的。他写的是他的家乡,我在他的家乡生活了二十来年,也许和他比,这个时间段是不相上下的。他作为游子,字里行间洋溢着他对家乡切肤的爱,和从这爱中的寻根和追问。他在《独山》一诗中有这样的表达:“明知道自己并不高大/却要单独矗立/明知道十里开外/就有俊秀和伟岸/却要坚守那一份莫名的骄傲。”他似乎在写一座山,但我更愿说他是在写人,或者说就是写他自己。如果说《独山》是从大处着眼,那么像《城关三小》《独山中学》《大井边》《龙塘》,却是从小处着手。曾经有一位著名学者在和一位当红诗人调侃的时候说,你能写好“长江”,写好“长城”,那不是你的本事,你要是能把我手中这个塑料袋写成诗,那才是你的本事。这位学者所要表达的,一定是作为一个诗人怎么创造性写作,也就是说能从平凡的事物中发掘出诗意。毫无疑问,以上这些词完全能够写进政府工作报告里去的,但能把它写进诗的,我不知道朱朝访是不是第一人,但我敢说的是,依我曾经在独山县文联编辑《独山文苑》的阅历来看,这样的题材几乎是没人去涉猎,他能这么做,证明他能在“塑料袋”中发掘出诗意。你看:“‘正午,爬到树上/满腹哀愁/和绽开的石榴花倾心交谈//黄昏,躲在瓦片之下/强忍着少年的饥渴/对视春花秋月(《城关三小》)’,‘ 我的丰腴我的姣好/我的年少我的轻狂/都在这里/被你无情的流放(《独山中学》)’,‘ 一杯啤酒蔸头泼向/百万富翁脸上//龙塘那一潭浑浊的泥浆/在精致的鼻翼上流淌(《龙塘》)’。”这家伙不但把写进政府工作报告里的名词诗化了,而且赋予了它更多的寓意,如果人生是由经纬织成的,人生的经历可以看成是他的经,而比如以上的诗句则是他的纬,这经纬交织,就成了他对故土的一腔情怀。但是,光有这些朱朝访觉得似乎还不够,他的笔尖上凝聚的爱的力量还没有达到他所表达的深度,他决意要让这笔力力透纸背,他要去挖掘更多的既属于故土、又属于他生命本真的东西。于是他就有了组诗的另外两首:《尧梭》、《坡头上》。
我为什么非得把这两首诗单独地提出来欣赏,是因为是这两首看似平实的诗把整组诗提升到了另一种高度。比如说《尧梭》,它起先是“籍贯”,再就是“母亲”,顺着“母亲”再追问下去,“外婆”“外公”和“富饶”“ 贫瘠”,我们再顺着这些词追问下去,一个诗人的无助、感恩和铭记以及宿命不得不让人动容。再比如说《坡头上》,物是人非,只有爱还在他的血管里流淌,也就是说,只有爱是永恒的。
我以上说的,只是他诗集中的一组,是他众多用爱凝聚成的诗篇之一。接下来让我来欣赏他的组诗《蚂蚁诗意》。
我不知道细微的爱算不算爱,或者说算不算大爱,但我在朱朝访这组诗里读到一种胸怀,我甚至认为,这组诗在这本诗集中的份量是不能小视的,如果小视了它,也许就是一种错。就这组诗我曾经和他交流过,我好像说的是微言大爱,他在一种近似刻薄的文字中平生捧出了一颗赤子之心,或者说一种近乎掏肝掏肺的真情。可以说,我们都是一群喜欢听好话的动物,好话很大程度上就是一层糖衣,人们习惯了糖衣,哪怕糖衣里面是苦,是刀枪是匕首,只要有一层糖衣包着,似乎一切都心甘情愿,但一旦把那层糖衣去掉,人们就很难接受。就我个人认为,他的这组诗更像一组寓言,一组现代寓言。比如说:“我真想把这口铁锅翻过来/为了那一丝丝阳光/为了那一缕缕希望/为了将生米煮成熟饭/在锅底下再点上一把火//……//铁锅烤得通红/我熔化/我变成一股轻烟/但只要荒原不再冷漠/我仍愿做热锅上的一只蚂蚁(《热锅上的一只蚂蚁》)”。从这只蚂蚁使我联想到了夸父逐日,只不过夸父逐的是日,诗人这只蚂蚁背负的是热锅。又如 “荒原如此寂寞/寂寞得除了一万只蚂蚁/剩下的一万零一只还是蚂蚁//荒原如此寂寞/寂寞得只剩下了大象的偷笑/寂寞得只留下了蚂蚁的沉默(《荒原如此寂寞》)”,那一万零一只蚂蚁和蚂蚁留下的沉默给我带来的寓意是值得沉思的。再比如“蚂蚁头上/光阴尽失/天狗正在吞食着太阳/生命源头一瞬间消失殆尽/电焊罩外的世界惊心动魄/地震、旱魃、洪水、泥石流汹涌而至//在云岗的尘埃之上/在暗无天日的天空之下/在2009年7月22日的天地之间/行走着一只蚂蚁/一只躲在电焊罩里仍被熏黑的蚂蚁/一只仰望着上帝之眼的蚂蚁(《一只蚂蚁在云岗石窟看日全食》)”,这里有几个意象值得关注:“天狗”“太阳”“电焊罩”“上帝”“ 蚂蚁”。我们都知道电焊罩是什么东西,我们从躲在电焊罩观望的人完全不用联想就会想到电焊工,也就是说,诗人是以“日全食”为切入点关爱普通的工人,甚或关爱自己。而《自以为是的蚂蚁》则用一种反讽的腔调说话,诗人正话反说,把满腔的爱都化解在这些“屁话”、“废话”之上,这一种举重若轻的笔力不说别的,首先得要有胆量才行。至于说《想法不同的两只蚂蚁》和《快乐致死的蚂蚁》,是蚂蚁的另一种常态,诗人似乎是对这一类蚂蚁的无奈和希望蚂蚁们惊醒,他想做的,在一首诗里全做到了;但诗人是不能介入别人的生活的,诗人哪怕是对蚂蚁的爱也只能爱在心里,爱在笔端,即使爱得恨铁不成钢,即使因爱生恨,因为爱得越深,恨就恨得就咬牙切齿。当然,诗人最终乃至他的初衷都是善良的,他的那么多“恨”,开篇或者说最后归结起来,还是想让这个世界更加美好,于是就有了《蚂蚁和大象握手言欢》。这自然更是寓言,这是诗人的童心,也是世俗想冥灭最终无法冥灭的。
诗人用大量的篇幅写亲情,写他用心爱着的父亲母亲女儿,写他的爱人和兄弟姐妹,在写亲情的诗篇中,他情感的浓烈程度就像着了火的汽油,那个热烈,那个感人之深,都是情感的浓缩和燃烧,和通过诗把亲情升华到了新的高度。“尽管母亲像是在谈论萝卜、白菜/以及盐巴、酱油和醋/那样的自然/却像是又往油锅里散下一把花椒/我的天空顿时五味杂陈/又酸又甜又苦又麻又辣(《和母亲聊大天》)”,“ 尽管从不给我打电话/有时我打过去他也听不见/但我还是愿意/为父亲交手机费(《为父亲交手机费》)”,这样的诗句在整部诗集里俯拾皆是。
行走也是这部诗集的一大特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和“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在我的看来应该是一回事,反正都是增长见识;而诗人他却不只是增长见识,他每走一处,脚下都留下脚印;笔下也不示弱,立马就能生出辉来。以至于我认为他完全可以单独地出版一部行走的诗集。他写山,写水,写山水中的人。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这家伙,两样都全占了。如果再不弄出好诗来,也许自己都不答应了,于是他把自己都溶进了山水之中去了。就拿《大瀑布咏叹调》来说吧!“路遇险潭/轰隆一声纵身而下/道有绝壁/昂头碰击浪花飞洒”,多大的气势呵。这可不是他平时的性格,要是平时,让他喝杯酒,还你你我我的,一遇到山水,真性情就藏不住了。
不得不提的是:诗人对职业的歌颂。现在有一种说法:干一行恨一行。这里的“恨”字,很难说是爱的极致。而诗人对职业的爱对瓮福的爱是真诚的,因为真诚,他和他的工友们用自己的手创造了若干项全国第一、亚洲第一、世界第一,而他和他的工友们比起来,他更多了两般武艺:一是一颗敏感的心,一是一支生花的妙笔。这样的敏感和妙笔生花,在整部诗集中占了相当大的篇幅。我顺手一拎,就拎出了一大堆的诗篇:《到瓮福去写诗》《化腐朽为神奇》《祖国啊,我的梦从瓮福起飞》《进入总控室》《雪落在燃烧着磷火的胸膛上》《生活区有了新大门》,等等等等。
胡乱说了一通,一点也没说到点子上。不过“诗无定解,兵者读之为兵,道者读之为道,执政者读之为政”,这样想来,我就洒脱了,就算我读错了,朝访兄是不会怪罪的。接下来,就是祝贺了,祝他佳作倍出,多给我绕舌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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