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万宽 于 2015-1-27 14:02 编辑
万宽:简单说说余秀华和迪金森的差别
有诗评家把余秀华说成是“中国的迪金森”,这样的论调固然可喜,却多少显得轻率。
诚然,就像把李奎报说成“东海谪仙”一样,本身是降低一层来说的。可李奎报虽然不如李白潇洒任性,才华上和李白也是相去甚远,但是在文学上却是传承了李白的浪漫主义文风的,且是韩国历史上首屈一指的大文豪,甚至很多方面的文学才能是李白所不具备的,这样来比较却不失为一种很好的文学类比。在日本也有被誉为“日本李白”的石川丈三,其诗风也颇多浪漫主义情结,和李奎报一样,在日本也是无可撼动的诗歌高峰,其博学多方,在很多层面上,也是李白所不具备的。无论韩国的李奎报,还是日本的石川丈三,都被比作本国的李白,但是却显得真切得多。
当然,余秀华诗歌的广泛传播,且其中不乏溢美之词,这本身也是对她诗歌的一种肯定,也是中国诗歌的幸运所在。毕竟中国这些年的诗歌,并不是那么如人心意的。好不容易出一个大众认可的诗人,这或多,或少,给诗坛带来了一些希望,不管这种希望是好,还是坏,毕竟是接近了大众心目中预期的诗歌的样子。希望未来,有更多余秀华这样的诗人,可以给大众带来更好的诗歌。同时,余秀华还在写诗歌,未来说不定,真的可以和迪金森比肩,这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余秀华的诗歌,和迪金森究竟有何差别。为何,迪金森可以和惠特曼并驾齐驱,成为美国诗歌界数一数二的高峰呢?这是有多方面原因的,可能在对余秀华诗歌的比较中,我们可以更好的来理解迪金森的意义。
第一,余秀华的诗歌,非常大的特质就是接地气。那么,余秀华诗歌的根源在何处,其实,应该是从中国诗歌早些年的“地域性写作”中延伸出来的,表现的是诗人对这片她所赖以生存的土壤上的人事的描绘。地域性写作,可以更好的对熟悉的事物,进行亲切的描绘,因为这里是诗人无法分离的一部分,无论是“麻雀”,“月季花”,“蔷薇”等等,都是她院子里,或者她所呆的世界里的。这一点在迪金森诗歌中,也有所体现。迪金森,也经常写一些,她身边的小事物,比如“花瓣”,“荆棘”,“知更鸟”等等。迪金森,也是安住在自己的花园,写着周边发生的事情。
但是,迪金森的诗歌,最不可思议,也就是最优秀的部分。恰恰不是这些接地气的作品,而是对“形而上的美”所做的探讨。这一点是世界所有最优秀的诗人,其中最难以企及的部分。这些诗歌是“虚构的建筑”,甚至是“为艺术而艺术的”,这是迪金森之所以成为迪金森的根本原因所在。这些作品,在“迪金森”现存在的作品中,比例是非常大的。从卡瓦菲斯,到塞尔努达,无一不在“美的形而上”做着深刻的努力。迪金森,这种对美的述说的能力,在整个人类诗歌史来说,都是鲜有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第二,余秀华的诗歌,诗歌的语言是开放的语态。这种语态,适合表现奔放的情感,或者,更加适合抒情。这种语态的构成,其实,和惠特曼比较接近,都是外向型的。从余秀华的诸多诗歌中,我们不止一次,可以看到这种大江大河似奔腾不息的语言。这种语态的语言,往往显得参差错落,譬如惠特曼,而内向型的诗歌语言,其语言趋向整饬,譬如马査多。
但是,迪金森的语态,更多的时候,却是内省的,闭合的。迪金森更多的时候,并不是在诗中,追求那种一泻千里的感觉,她总是独自回荡,像水面上泛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并不激烈。所以,迪金森的诗歌,有一种内在的力量,这样的诗歌就像一个黑洞,不断在吸附着周围的能量。而余秀华的诗歌,同惠特曼的诗歌一样,就像一个太阳,在不断地向外辐射着光和热。开放的语言,有利于抒情,闭合的语言,有利于沉思。就如王羲之所言“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其根本则在与静噪不同。这也可以从余秀华和迪金森的交流状态来看,余秀华还是很乐意和诗友分享她的诗歌乐趣的,但是迪金森除了和一两位当时的文学编辑有所交流,和外界的诗歌界几乎是绝缘的。就像贺双卿只把诗歌写在花叶之间,寒山则是随处题写,迪金森写完就放抽屉,直到去世才被亲友整理出来发表。不过,这不是诗歌的好坏的根本,众人同赏,和孤芳自赏,并不是诗歌好坏的区分点,就和王羲之说的,人的性情本就是是不尽相同的。我们在论诗歌的时候,只能以诗歌为依据,也就是文本是诗歌好坏唯一的评判标准,至于诗歌的“本事”则是附加一些背景,或者仅仅是诗歌的一种纪事了。
第三,余秀华的诗歌语言,有着相对明显的传承痕迹。读过余秀华诗歌的人,对于余秀华的诗歌语言,并不感到那么陌生。因为余秀华的诗歌语言,还有着太多前人的影子,或者说,和余秀华一样的语言形式的诗人,在当代中国不乏其人。当然,我们不可否认,余秀华有着自己的语言尝试性,也有着相对独立的语言体系,但这一点显得还有所欠缺。
但是,我们来看迪金森的诗歌语言,却是独一无二的,可以说,即便在迪金森诗歌发表后的这么多年里,也很难找到一位和迪金森类似的诗人。一个诗人的诗歌,越是与众不同,越是有价值。而且迪金森的诗歌语言,很难被模仿。就像李白的诗歌一样,很难被后世来依样画葫芦。可以说迪金森不仅仅创造了诗歌,也创造了英语,这一点,也是普通诗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在中国创造语言的诗人,也是寥寥可数,比如李白,杜甫,韩愈,白居易等,这些诗人是真正意义上凤毛麟角的。
其次,迪金森的诗歌,还采用了大量的“—”符号,作为语言的停顿,转折,延长等多种表达作用。各种作用。这在英文诗歌历史上,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规模的运用这种符号。从本质上来说,迪金森有着不少的独创的诗歌技巧,并把这些技巧运用得淋漓尽致。更多时候,我们在大量诗人中并没有看到明显的创造的痕迹,这也是迪金迥异常人之处。
希望余秀华在未来可以取得更大的进步,因为对于她而言,有今天的成绩,毕竟是其辛苦努力换来的。中国需要这样的诗人,世界也需要这样认认真真写作的诗人。虽然,我们期待中国也能出迪金森,但是这种希望还是很渺茫的。随着世界的开放程度日益加剧,我们对于世界的理解也会更加深刻。如果我们根本不知道迪金森是谁,那么也就不会把迪金森与之对比了。世界上优秀的诗人多如星辰,我们所熟悉的并不是很多,更多优秀的诗人有待着去发现。当我们了解了更多的诗人,读了更多的诗歌,我们就会对诗歌有着更为确切的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