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珂
时间：2010年6月2日 地点：福建医科大学第四教室
听众：福建医科大学各班心理委员、部分老师和普通同学。
朋友们：非常高兴来到医科大学。昨天是六一儿童节，本来我跟刘老师讲昨天给你们作讲座的，刘老师说今天学生时间比较充裕一些。我想也应该今天来，为什么呢？如果昨天来，我们就一起过六一儿童节了，我会把你们当孩子。但是今天来就不一样了，今天就是“六二”成人节，在座的都是“成年人”。所以，我原来在PPT上打了一张字幕，题目就是《王珂教授送给医科大学的‘六二’成年节礼物》。但是，后来我把它换掉了，换成诗疗，换成《诗疗实验一：情绪波动》。因为我妻子讲，只有“六一”儿童节，没有“六二”成年节，说“王珂教授的成年节是不合法的”。今天超星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来录像。因为今天我们这个讲座，会放到超星图书馆上，国内外的很多人都可以点击，都可以看。我这样讲的目的也是想调动同学们的积极性，今天我们有互动栏目，不管是提问还是诗歌朗诵，如果你朗诵了，你的声音将“永垂不朽”。（学生笑）另外今天这个讲座，我准备了一叠名片。要我的名片是很难的，因为一般的人我是不会给他的，就是你们的校长、书记来，我都不会给的。（学生笑）但是我会送给主动提问的人，尤其是主动向我开炮的人。只要你向我“开火”，我就给你奖励。我的名片上有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有我博客的地址。我所有的作品，所有的著作，都放在我的博客上的。当然，有的同学讲，王老师，我不提问也照样能搜到你的博客。但是，那样做不光彩，那是不劳而获，要想光彩，还是从我的名片上获得博客地址。
今天我讲座的题目是“诗歌欣赏和诗歌创作与心理干预和精神疗法”。其实，题目可以简化成为两个字，叫做诗疗——诗歌疗法，诗疗。我们中国有一种说法叫“诗教”——诗教，通过诗歌来教育人。古代诗歌非常强调诗教。王教授创立的诗歌干预不叫诗教，叫诗疗。刚才主持人介绍说，诗人是个匠人，这是我的观点。但实际上，我告诉你，这是我过去的观点。我认为，诗人不是匠人，诗人是医生，诗人是一个非常高明的医生，诗人是一个比医科大学的博士生导师还要重要的医生。为什么这么说呢？就来看我们今天的讲座如何自圆其说。
我们今天这个讲座实际上是国内的第一场关于诗疗的讲座。你们非常幸运，我也非常幸运。实际上，关于诗歌疗法我们已经做了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对外，一直没有公开。我们都是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在研究所里，在自己的书房里闭门造车。现在，我们面对实际的运用，想通过诗歌创作、欣赏来进行心理危机干预、精神治疗。汶川的大地震我们已经做过实验，效果非常好。所以，现在我们正在把成果慢慢地转化成应用。我们师大的主管教学的校长知道我要到医大来做讲座，校长说，重要的是把我们福建师大的有心理疾病的同学解决好。我们福建师范大学新生进校时，要进行心理测试。测试下来，竟有250个左右有心理问题的同学。这就等于说我们学校有很多颗定时炸弹，所以我们校长是比较急的。为了不让我们校长说我“吃里扒外”，前两天，我还在我们学校申报了一个教改课题，课题的名称是《通过诗歌教育来促进本科生的心理健康及全面发展》。
请大家看PPT，在“诗歌欣赏和诗歌创作与心理干预和精神疗法”大标题下面，我有意识地放了两句话，一句话是梭罗的。谁知道梭罗是谁？知道的请举手！我给他一张名片。请那个男生，请你说梭罗是谁？（学生回答：梭罗好像是《瓦尔登湖》的作者）。梭罗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散文家。很好！请坐下。我送你一张名片啊。梭罗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散文家。他的散文给我们一种远离尘嚣的感觉，写得非常美。我们读他的散文，会带领我们进入另外一个世界。我们都知道陶渊明。中国有陶渊明，中国有谢灵运，但是我们读梭罗的散文，我们发现，他实际上与谢灵运的山水诗、陶渊明的田园诗歌一样，会让我们的心境非常的平静，可以使我们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梭罗说：“人类无疑是有力量来有意识地提高自己的生命的质量的。”就是说，我们可以通过我们自己的努力有意识地提高我们生活的质量，提高我们生命的质量。第二句话是帕拉塞尔苏斯说的，他说：“你们应该知道，意志的作用在治疗中很重要。”作为医科大学的学生应该知道帕拉塞尔苏斯是谁，知道的请举手？知不知道帕拉塞尔苏斯没关系，重要的是知道他这句话。我们每一个做医生的都应该知道，意志的作用在治疗中很重要。治疗并不仅仅是靠医学设备、靠医疗手段，意志是非常重要的。下面我们进入我们的第一个诗疗过程。
诗疗实验一：情绪波动。大家发现，今天老师的PPT做得比较花哨。今天我的研究生看了PPT以后说：“王老师，您的PPT做的太明艳了。”实际上，PPT是有象征意义的。我们的诗是象征的艺术。今天王老师穿的衣服，穿的黑色的衣服，像巫师一样的出现。但是里面穿的衣服是白色的，也给你们带来了纯洁，带来了希望。是吧？（学生笑）PPT上的背景是一个人在起跑，这就象征我们人生的起点，开始跑。在跑的过程中间，会不会倒下？会不会跑到一个楼前，像富士康的员工一样跳下去？这取决于我们能不能够有意识地提高我们的生活的质量。另外，这个PPT的色彩，我们用的是橙红色。橙红色是怎样一个颜色？大家想一想我们汶川地震，中国的国家救护队的服装就是这个色彩。今天我来的一个目的就是“救灾”的，我坚信，在座的各位一定有心理不太健康的，包括我自己。今天听了讲座之后，你们会发现王老师也曾经是一个心理严重不健康的人。
现在请大家闭上眼睛，回忆你一生最甜蜜的时刻。我们的女生可以想我高中的那个白马王子，好帅啊！他打篮球的样子好帅啊，可是看也不看我一眼。他投球的那个姿势，他比外国的球星还要帅，比NBA球星还要帅。我们的男孩子也可以想你的白雪公主，我的那个喜欢的女孩子考到厦门大学去了。虽然离福州不是太远，可是我要见她一面也很难。咫尺之隔，如同海天之遥。所以，我请大家睁开眼欣赏一首诗——《沙扬娜拉》。谁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我们想，大家都会知道，是徐志摩。（多媒体播放诗歌音像《沙扬娜拉——赠日本女郎》）。这首诗非常短，很多同学想，我的甜蜜还没有回忆完呢，徐志摩就和他的甜蜜的水仙花一般的日本女郎告别了。
接下来再请大家闭上眼睛，听一首歌。我先讲，这首歌我不先放。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我就想掉眼泪。为什么呢？在座的有很多同学，不是很多同学，可能是有的同学是唱着这首歌和自己心爱的人分手的。（学生笑）二十年前，我就是唱着这首歌在美丽的江畔，和我的初恋情人分手的。（学生笑）（播放歌曲《恰似你的温柔》）
刚才这个曲子太让我们悲伤了。我们现在请大家闭着眼睛，想象自己正面朝大海，感受如春天般温暖的浪花扑面而来。请听一首大家非常熟悉的诗，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播放诗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刚才我们做了一个小小的“情感波动”实验，一开始是非常甜蜜的徐志摩的一首诗——《沙扬娜拉——赠日本女郎》，“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沙扬娜拉！”它把我们带到了一个非常美丽的、非常幸福的场景之中。然后给大家放了一首非常悲哀的、也非常缠绵的一首歌——《恰似你的温柔》。让大家的情绪进入到一种低谷。然后又迅速地让大家回到现实中来，听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希望大家去体验刚才情绪波动的整个过程，你会发现，情绪是我们生活中非常重要的部分。在某种程度上说，我们的生活与其说是被自己控制，不如说是被情绪控制。
现在我们进入今天的主题。我们分为四个方面来讲。第一是诗疗的意义，第二是诗疗的理论，第三是诗疗的实践，第四是诗疗的注意事项。
首先我们先下这样一个结论：诗歌疗法是非常有效的，但是诗歌疗法也有它的局限性。讲座的过程就是接受治疗的过程。我从形象、从行动、从语言、从我的姿态，都想给大家证实、证明，我们整个讲座的过程就是诗疗的过程。但是，我妻子讲：“你不能这么讲，你这么讲，下面的听众都会骂你的。王教授你认为我们都有病啊？我们都是很健康的。”（学生笑）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想把这个方法介绍给大家，因为，在座的很多同学都要成为医生，你们也可以去修正我现在采用的方式。
第一是这种诗疗的的意义。首先给大家报告一些数据，这些数据应该是我们医生专业师生很清楚的。我国精神卫生现状不容乐观。像王老师这样阳光的人，我在师大，你打听一下，学生们给我取的外号是“阳光大男孩”。（学生笑）见到我的人都说我很青春，很阳光。即使像我这么阳光的人，还经历过三次自杀。也就是说，自杀的幽灵一直在中国的大地上徘徊。这里我套用了一本政治名著中的一句名言的句式。我们的精神卫生现状不容乐观。这里有一些数据。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精神卫生中心2009年初公布的数据显示，我国各类精神疾病患者人数在1亿人以上。这个数据可能有点耸人听闻，我们人口总数才多少人啊，而精神疾病的患者就有1亿人以上。但是，不要否认我们就没有病。我们很多人的心理精神都有一定问题。我国重性精神病患者人数已超过1600万。我国目前有抑郁症患者约2500万人，世界卫生组织有关研究预测，到2020年抑郁症将成为冠心病后的世界第二大疾病。精神疾患在我国疾病总负担的排名中居首位。各类精神问题约占疾病总负担的1/5，即占全部疾病和外伤所致残疾及劳动力丧失的1/5，预计到2020年，这一比率将升至1/4。看到这样的数据，我们医学院的学生应该感到非常难受，应该知道我们的责任很沉重，我们任重而道远。最能说明问题的是富士康12跳的悲剧。
现在探讨富士康为什么会出现12跳？2010年1月13日到5月26日，富士康集团共有12人跳楼自杀。这段时间，不仅媒体在关注这件事情，全国的心理学家都在关注、讨论这件事情。我为了能更好地给你们作讲座，昨天我和军队的十大心理学家之一王利群教授通了一个半小时的电话。王利群教授是北川中学的名誉校长。为什么她是北川中学的名誉校长？因为她带领解放军的心理援助小组到了汶川地震灾区，为北川中学的师生的心理健康的恢复做了大量的实际的、卓有成效的工作，所以，她被聘为北川中学的名誉校长。
她讲到北京的很多心理专家都在讨论这个话题。富士康员工自杀有很多原因，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院教授刘翔平认为：“连续发生自杀事件的根本原因是劳动时间太长，造成员工身心疲惫。”刚才在来接我到医科大学作讲座的路上，医大的刘老师说：“我们医学院的学生学习时间非常长。”我们医科大学的学生会不会跳楼呢？我坚信，不会！为什么不会？因为有那么多关心你们的老师，你们可以自我调节自己。另外，实在调节不了，还可以找请王珂老师来帮助大家调节一下嘛。（学生笑）富士康员工自杀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清华大学心理学系系主任彭凯平，——彭凯平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心理学家，是美国一所大学的一位教授，一位终身教授——他认为“社会关系疏离是自杀的主因”。此外还有装甲兵工程学院心理学教授王利群。王利群是谁？王利群是我的堂姐，是我伯伯的女儿，所以我们联合作“诗疗”这个课题。我和你们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说“不能适应环境是自杀的主因”。
先看彭凯平教授的观点，他认为“跳楼”是由于不适应，以及巨大的心理落差造成的。特别是近期他和一些心理学家去了富士康公司，他就发现，从媒体上你们也会发现，跳楼的基本上不是富士康的老员工，是富士康的新员工。他们到富士康工作只有两三个月，就自杀了，而且自杀的员工普遍是有一定文化程度的人，有的是大专生，有的是本科生。他们的劳动强度并没有老员工的劳动强度大。因此，他们自杀主要是心理落差造成的。这种心理落差主要表现为两个方面：第一，从农村到城市的心理落差，以为来到了大城市，但密集的劳动让他们看到城市却感受不到城市。来到广州、深圳这些南方的大城市，见到的不是城市却是车间，见到的却是没任何活力、没有任何生命的甚至是很残酷的机器。对城市的那种感觉，那种对城市的梦幻完全变得没有了。为什么大一的学生容易出现自杀，而大二、大三、大四的学生不容易出现自杀。最容易出现自杀的学生是谁？是大四的学生。因为大四的学生找不到工作。别说本科生找工作难，现在的研究生找工作也难。今年我带的五个研究生，有两个在大学里找到工作了，还有三个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尽管我相信他们的能力，迟早是能够找到工作的。但是前天晚上他们请我吃饭，我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压抑。从前每届研究在6月请我吃饭时都有工作了。为什么大一的学生容易自杀？为什么不是大四的学生？因为大四的学生已经身经百战了，已经磨炼出来了。大一的学生为什么会跳楼？就是对大学太充满梦幻。有些中学老师为了激励学生们考大学，把大学描绘的很美好，像共产主义一样美好。我上高中时，老师最著名的动员是：“考上大学穿皮鞋，考不上大学穿草鞋。”考上大学也不能穿皮鞋啊！哪能啊？大学需要交学费，各种费用，连吃饭都有问题，哪还有钱来买皮鞋？穿不上皮鞋，只能穿胶鞋，甚至是普通的鞋子。心理落差太大就自杀了，他们的心理落差是“从皮鞋到胶鞋的落差”。
彭凯平教授认为，第二个是家庭到社会的落差，从家庭的保护到自力更生；从保护的、尊重的心理环境到批评的、管制的心理环境的落差；从社会支持的关系网络到没有任何支持的关系网络间的落差。外出打工者从熟悉的农村环境走到完全陌生的城市环境中，这种变迁造成了与先前关系的分离，其本质还是社会关系的隔离。而一系列的跳楼事件，就是社会剧变引发的心理冲突的集中表现。
王利群教授等心理学家一直坚信这样一个观点：人一定是能改变的。人一定是能改变的，成功的心理危机干预除了需要社会支持系统外，个人应该从三个方面改变：第一是改变观念，第二是改变体验，第三是改变行为。进入一种新的环境，你必须改变你过去的观念。到了一个新环境，你的情感一定会发生变化，更应该改变你的情感，改变你的生活方式。最最重要的是要改变行为。如果让富士康那些有心理问题的员工，改变他们的环境，改变他们的行为。如让他们去唱卡拉OK，或者让他们去逛街，行为改变了，他们就不可能跳楼了。
今天我主要是围绕这样一个结论展开我的讲座：人是可以改变的，是一定能够改变的。这是诗歌疗法的一个最最重要的一个观念，是它的理论基础。而且，要改变的是观念、体验和行为。
王利群教授在汶川地震，在平常的心理危机干预中，有意识通过诗歌疗法来进行心理危机干预，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因此，她总结说，“诗歌的三功能与心理危机干预的三方法相似。诗的‘言志’功能有利于改变人的观念：言志的诗可以催人上进，热爱生活，珍惜生命。诗的‘缘情’功能有利于改变人的体验。缘情的诗可以宣泄人的压抑的情感，稀释孤独。诗的‘宣传’功能可以改变人的行为。集体诵读诗是很好的‘团体疗法’，容易产生‘共鸣’，形成‘场’。”
此外，欣赏与创作诗歌有利于身心健康。近年来，有很多学者都认识到这一点。比如说，有人认为“书写表达促进身体健康”。王永、王振宏在2010年第2期《心理科学进展》发表文章说：“通过披露和表达与个人重要经历有关的感受和想法，由此促进心理健康的心理干预方法统称为书写表达。书写表达自20世纪80年代出现以来，逐渐发展为一种成熟的心理干预方法。研究结果显示，身体健康的个体参与书写表达可以长期有效地保持健康，降低焦虑和抑郁，提升自我调节能力和自我效能感。书写水平对身心健康的促进作用不是立竿见影的，以积极内容为书写主题的干预效果会很快出现，但以创伤经历为书写主题的干预效果在几周甚至在几个月后才会出现。”
2010年5月27号《文摘报》转载了蒲昭和的文章——《勤于“动口”益身心》，文章认为吟诗唱歌可治病。他认为：“吟诵诗歌有助于消除精神上的烦恼和压力，对失眠、忧郁等有辅助疗效。”其实，古人早就意识到了。在座的每个女生都想变得漂亮，是吧？每个女生都想当漂亮妹妹，每个男生都喜欢漂亮妹妹，包括王珂教授也喜欢漂亮妹妹。为什么喜欢漂亮妹妹？过去不喜欢，现在喜欢。因为最近看到一则报道，说巴西有一位老人活了148岁。为什么能活这么多岁？就是因为他最喜欢去看风景，最喜欢看漂亮妹妹。（学生笑）其实，我就是说美可以让我们变得更年轻。我认为诗歌最重要的就是“美”——音乐的美，节奏的美，辞藻的美。我们的诗歌大师闻一多总结为“三美”：音乐美，绘画美，建筑美。因此有必要在日常生活中间去通过诗发现美。比如说，为了你们的讲座，我做了60张PPT。从昨天晚上八点钟到深夜一点钟，今天又从九点钟做到四点钟。在这么枯燥的生活中间，我就不可能去看漂亮妹妹。但是，那怎么办？那我就在做PPT的过程中欣赏诗。我发现欣赏诗和欣赏美人可以异曲同工，可以起到同样的效果。
清代有位诗人叫张潮，他在《幽梦影》中给“美人”下定义，在座的女孩子是不是这样的美人？他说：“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吾无间然矣。”美人应该是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最重要的是以诗词为心。我动员女生写诗，或者劝女生写诗，因为我们文学院的女生写东西是不积极的。一个理由就是写诗可以让你变得很漂亮，于是她们就写诗了。
说了这么多，有人就会发问了：“王老师，你的诗歌疗法，你的诗疗很有用，但是有没有足够的诗歌来用呢？”实际上我告诉你，有的！
实际上，我们的诗歌是非常多的。现在来回顾一下诗歌史，诗歌从古到今都有。现在发现的最早的诗歌是在尼罗河，考古发现的距今3000多年的诗歌。今天我给在座的女生打气，不要说王老师是给女孩子献媚啊？发现的最早的诗不是男人写的，是女人写的；而且不是写斗争的，而是写爱情的。在日常生活中间，什么事情最重要？社会最重要，因为我们只有一个地球。还有什么最重要？我们的工作最重要，还有男女之间的关系最重要。所以最早的诗是写爱情的。正因为古人用诗来写爱情，所以，当王珂教授，不是王珂教授，是青年王珂，恋人分手时，找不到任何理由，更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分手，就唱《恰似你的温柔》这首歌。她开始说：“我教你唱一首歌，好不好？”我就学了。一开始我还高高兴兴地学，后来，她说：“我和你一起唱，好不好？”我说：“好。”我就高高兴兴地唱。越唱越不对劲。（学生笑）我突然想：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百年之后，我还会不会唱这首歌？（王珂唱：“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都没有哭泣让它淡淡地来／让它好好地去／到如今／年复一年／我不能停止怀念／怀念你／怀念从前。”后来我俩依依不舍地分别了。回去她就写了一封信，说“到现在我发现我俩不合适，让我们开始新的生活吧。”（学生笑）恋人分手时唱《恰似你的温柔》这首歌，不但有诗意，有人情味，也会产生“诗疗”效果，受伤的心会得到一些安慰。
外国诗歌也是丰富多彩的。英国大诗人有雪莱、拜伦、华兹华斯、柯勒律治。俄国大诗人有普希金、莱蒙托夫。莱蒙托夫有两句非常有名的诗，是一个悲观主义者的话：“回顾过去，往事不堪回首；仰望将来，竟无一个知音。”德国大诗人有歌德、海涅。歌德有一句名言，“哪位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所以说，尼罗河畔写的那首诗，说是女人写的是无可厚非的，因为，歌德都说“哪位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法国大诗人有波德莱尔、马拉美。印度有泰戈尔，这个诗人非常重要。可能在座的各位不太清楚啊。我上大学的时候，好多男生都买泰戈尔的诗选。当时，泰戈尔的诗集都是薄薄的小册子，如《新月集》、《飞鸟集》《园丁集》，一两毛钱一本。当时学校食堂卖的回锅肉三毛钱一份，少吃一份回锅肉就可以买两本。所以，很多大学生喜欢买来作为送给情人的礼物。泰戈尔有一本诗集叫《情人的礼物》，大学生最喜欢买。买那个干吗？买了送给女孩子。有一个男生买了多本，结果是女孩子没有谈上，回锅肉也没有吃上。（学生笑）泰戈尔的诗特别柔美，特别受年轻人喜欢。美国著名诗人有惠特曼、庞德。惠特曼最有名，最受年轻人喜欢，因为他的诗歌颂肉体，歌颂身体。在讲座的后半部分，我会讲到弗洛伊德，讲到性，都和肉体有关系，而肉体的压抑，身体的压抑正是导致精神疾病和心理危机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弗洛伊德认为造成心理危机、精神危机的原因是力比多的过剩，甚至认为力比多过剩是造成精神危机的最重要原因。后来，荣格认为是社会的原因。他们认为弗洛伊德的观点比较极端，所以除了身体原因之外，还有社会的原因，这些我后面再具体讲。
其实中国诗歌也是不计其数的。大家知道，中国是一个诗的国度，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科举制度——以诗取士，而且科举制度在中国存在了1300多年。在古代，我们有《诗经》、唐诗、宋词、元曲。新诗的数量也很巨大。新诗从1919年到现在才一百年，新诗有多少啊？1988年出版的《中国新诗大辞典》收入了1917年至1987年70年间诗人、诗评家764人，诗集4244部。2006年出版的《中国新诗书刊总目》收录了1920年1月至2006年1新诗集、评论集17800余种。也就是说，如果诗歌疗法的资源是很丰富的。在座有学中医的，中医采用的中草药的种类无数的，诗如同中草药一样的多，完全可以满足“诗疗”的需要。即使找不到，没有了，你也可以自己写嘛，是不是？也就是说，诗疗的药材――诗，是无穷尽的。
接下来，我想从百年新诗的五大成就来说明诗歌疗法是有用的，也是可行的。这里所说的新诗是现代诗歌，就是现代汉语诗歌的概念。在座的许多同学不太喜欢新诗，喜欢旧诗词。但实际上，新诗的成就是非常大的。新诗有五个成就，第一个成就，是新诗参与了中国的改革，促进了思想解放，加快了民主进程。也就是说，诗是言志的，诗是对国家、民族作出过巨大贡献的。我可以说，如果没有新诗，如果没有80年代的一些主张诗歌解放的诗人的存在，比如说北岛，我们福建的舒婷，现在的同学们就不可能享受这么多的民主自由，王珂老师也不可能在这样的讲座上说，他“喜欢看漂亮妹妹”，因为这是不能说的。正是因为这样，一个国家的民主开放的状态是与那些诗人是有直接的关系的。后面我会讲到，对病人进行心理疗法最重要的一个技法就是提供一种高尚的情感，也称为道德情感。通过高尚情感，通过道理情感，通过道德愉快来提高病人的免疫能力，抵制一些低级情感。因此，这就需要一些有意义的诗歌，比如说需要一种哲理诗。第二个成就是发展和丰富了汉语诗歌，特别是丰富了现代汉语诗歌。第三是新诗优美了现代汉语，使现代汉语更富有文采和诗意。第四，新诗丰富了国人的情感，特别是丰富了普通人的情感，使人能够“诗意地栖居”。近年打工诗歌非常流行，我们也有一些优秀的打工诗人。为什么会出现优秀的打工诗人？为什么会出现打工诗歌？就是因为我们的打工仔、打工妹他们在日常的生活中间，他们感到很难受，他们就写诗。如果他们不写诗，他们会干嘛？他们就可能会跳楼。不可否定，也有人因为写诗而自杀。近年广东有一位优秀的青年打工诗人，采用极端手段告别了人世。刚才我讲到，诗歌疗法它有积极的意义，但是实际上如果过分采用诗歌疗法，特别是过分让人写诗，也可能导产生另外一种极端。这是为什么诗人自杀的比较多。后面我在《诗歌疗法的注意事项》中会展开这个话题。第五个成就是新诗记录了国人的生活，展示出国人在改革开放不同时期的生存状态。如近年流行的“打工诗歌”真实地呈现出“打工者”的生存境遇。
通过各种诗歌的定义也可以看出诗歌疗法是可行的。诗的定义有许多种，同学们可能有些误会，只掌握了一种，或者两种。其实，人类的诗歌从古至今应该经历了三个过程。第一个就是非常通俗化、世俗化的过程。比如说，刚才讲到尼罗河最早挖掘出来的那首最早的情诗，它是写女人的情感生活的。但是后来诗歌慢慢地变得高尚起来，变得越来越高尚，从一种世俗化的抒情手段变成一种诗歌教育的，很重要的教育人的工具。然后，又从追求意义的，追求崇高的阶段，又回到追求世俗化的状态。尤其我们中国比较明显，只是最早的诗歌没有流传下来。我相信，在“诗言志”之前，肯定有大量的诗歌是爱情诗，但是流传下来的非常少。中国最重要的是“诗言志”的学说，强调诗歌是用来言志的，是来抒发高尚的情操、高尚的情感的。古人讲到：“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诗言志强调的情，是“无邪”之情，不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那种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如果把平常的这种凡人情感，特别是人的七情六欲直接写进诗里，是不允许的。这种情感是需要沉淀的，是伦理化了的情感，必须“止乎礼仪”，要符合道德规范。这样的诗歌在你们的中学课本里大量出现。因为你们中学教材选择诗歌的时候就偏重于思想教育方面的东西。后来，人们就发现，过度崇高的东西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就像有人教育大家的那样，一定要马上为共产主义而献身，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到灾区去，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怎么怎么样。这样的极端的道德说教，你们听了也很难受。如果我在讲座中一直讲这样的话，说不定你们早就跑光了。而且，有听众还会说：“王教授说我们有病，我看他才有病呢。即使没有病，也是堂·吉诃德”，是不是？是与风车搏斗的堂·吉诃德。因为这与现实离的太远了。现在我关心的是什么？我关心的是期末考试，关心的是找工作。现阶段我最关心的是关系我自身生存的当务之急的事情，最最重要的是关系我的现实生存的事情。所以，很多诗人就发现，光写那些高雅的东西不行，光有那些高级的情感人是不能健康地活着的。人既要有高级的情感，也要有低级的情感。我很想在这里很大胆讲“一句话”。来讲座前，我妻子警告我说，你千万不要讲这句话，这句话将有损你王珂教授的“光辉”形象。我说，现在政治开明，因为有朦胧诗人为我们开辟了一个可以自由言论的空间。当然，王珂教授的讲课也不能太“猖狂”，至少色情的不能讲吧？人身攻击的不能讲吧？有政治问题的不能讲吧？但是，我讲的这句话肯定与色情有关系。同学们可能在网上经常看到有一句讽刺教授的话，说“白天教授，晚上野兽”。是吧？（学生笑）如果教授违背教师的职业道德，骚扰女学生，那是绝对不行的。但是如果说一个人白天在社会生活中是教授，晚上在家庭生活中也是教授，这样的教授可能要离婚。为什么现在有的教授接二连三的离婚？就是因为白天是教授，晚上也是教授。老师斗胆地讲出这句话是为了更好地进行后面的讲座，为了更好地讲后面的话。马斯洛把人的需要可分为7个层次：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归属与爱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认识需要、审美需要以及自我实现的需要。生理需要包括衣、食、住、休息和性等的需要。一些人的精神疾病与性压抑有直接关系。职业类问题、社会类问和性类问题是人类的三大问题。老师讲出这句话并不是因为老师很开放，而是想让大家在后面听我讲到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学家的观点时，接受起来更容易些。这也颇能体现我的一个教学原则：为了达到教学效果，不择手段。当然，完全不择手段是不可能的，蒙田的写作原则是“在社会礼议允许的范围内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给大家”，这也是我多年采用的教学原则和写作原则。这也是治疗的一个原则，心理治疗的一个原则：为了达到治疗效果，可以不择手段。当然，过分的不择手段肯定是要考虑的。
所以后来出现了一种观点，叫“诗缘情而绮靡”，这是陆机在《文赋》里提出的。诗是“缘情”的。除了诗言志以外，诗还是抒情的。后来，英国的浪漫主义诗人华兹华斯说的更直接：“诗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诗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雪莱，跟华兹华斯同时代的一位诗人，他有一句我们熟悉的诗：“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后面我还会讲这句诗。雪莱给诗人下的定义是：“诗人是一只夜莺，栖息在黑暗中，用美妙的声音唱歌，以安慰自己的寂寞。”像一只夜莺，栖息在黑暗中，用美妙的声音唱歌，以安慰自己的寂寞，这就是诗人，这实际上也是强调诗歌的抒情性。英国有一位诗人叫奥登，他曾经在上个世纪30年代到过中国。中国有位有名的诗人叫穆旦，大家都认为他影响过穆旦。他对中国的诗人，尤其是对九叶派诗人影响很大。他说：“诗不比人性好，也不比人性坏；诗是深刻的，同时却又浅薄，饱经世故而又天真无邪，呆板而又俏皮，淫荡而又纯洁，时时变幻不同。”他说诗是淫荡的，同是又是纯洁的。这个观点很多人不能接受。你们也不能接受，是吧？今年4月，在一个文艺理论家的座谈会上，我就把他的这个观点拿出来了。在座的好多都是著名的文艺理论家。我对他们说：“我这里有一个关于诗的观点，赞同的请举手。”我先不说这是谁的观点，他们可能以为是我的，以为我在那个地方乱说。没有人举手。我就调侃说：“在座的男教授不敢举手，在座的女教授即使想举手也更不敢举手。”后来我说这不是王珂的观点，是奥登的观点。而且有一位著名的学者，叫林以亮。他七十年代就说，奥登的这段话最能代表“现代诗歌的精神”。实际上，现代诗歌既是高尚的，也是低俗的；既是纯洁的，也是淫荡的。我们应该这样去看它。诗歌不是高高在上的，不是和我们的生活，特别是日常生活没有关系的，不只是“为社会主义、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的”，不是这样的。所以，在九十年代后期，我给诗下了这样一个定义：“诗是艺术地表现平民性情感的语言艺术。”我特别强调诗在怎么写上追求艺术性，在语言上追求技巧，但在写什么上，即内容上追求什么？就是平民情感，就是普通人的情感。不要以为普通人只有低俗情感，没有高尚情感，就像普通人既有积极情绪，也有消极情绪。我认为如果仅仅是为了写作，特别是为了宣泄，不让“力比多（libido）”过剩，可以适当写“色情”诗。但是有一个原则，你的诗不能发表，不能传播出去让小孩子看到，要记住“儿童不宜”。因为，那样的话，你就成了教唆犯了。所以这种事情你是不能做的，这是诗人写作的一个基本原则，是写作者应该遵守的基本的写作伦理。我对诗歌既是淫荡的又是纯洁的是赞成的。其实上，在找诗歌作品来进行诗疗的时候，如果这个病人是因为性压抑造成的，那么就找这样的诗歌，让他读，舒缓他的压力，是有效果的，让他写这方面的东西，也会有效果。但是不能过度，还需要他读和写一些高尚的诗，尤其是一些励志的诗。如北京医科大学精神病学教授许又新在《心理治疗基础》中所言：“低层次的心理对高层次的心理起不了调节作用，这就是为什么物质生活的享乐填补不了精神上的空虚。同一层次的心理活动之间的代偿，其调节作用是有限的，……道德愉快是社会性肯定评价的个人化和体验化，是社会性奖励的内在化。道德愉快是最高层次的自我肯定。”要让人获得道德愉快，就有必要读和写“纯洁的诗”，而不是“淫荡的诗”，此时，“言志”的哲理诗往往比“缘情”的抒情诗更有效果。
我想介绍的最后一个诗的定义是一位学者提出来的，他叫滨田正秀，是日本当代的一位文论家，他认为所谓抒情诗，“就是现在（包括过去和未来的现在化）的自己（个人独特的主观）的内在体验（感情、感觉、情绪、愿望、冥想）的直接的（或象征的）语言表现。”所谓抒情诗，就是现在——这个现在包括过去的现在和未来的现在，自己的独特的内在体验。他的诗的内容的分类非常漂亮，他把体验分为感情、感觉、情绪、愿望、冥想。即诗是写五种东西的：感情、感觉、情绪、愿望、冥想。古代的汉语诗歌强调诗言志，追求高雅的诗歌，所以古代汉诗更多的是感情的。但是现代的诗歌更多的是写情绪的。因为，现在是快节奏的生活，是计划没有变化快的时代。所以，过去流行比较长的诗，现在流行比较短的诗；过去写诗比较讲格律，现在写诗不太讲究格律，这与现在快节奏的生活有关系。也就是说，现代诗歌最重要、最关心的是什么？是普通人的生活，是普通人的情绪。心理学家对病人进行心理疗法，进行心理危机干预，干预什么？就是怎样来处理普通人的那种情绪，尤其是处理普通人的不正常的情绪。因此，“诗疗”大于“诗教”，如哲理诗可以“补钙”，不仅在精神上，更可以在心理上和生理上影响人，特别有心理疾病的人。
下面请一位听众朋友上台来朗诵俄国诗人普希金的名诗《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其他人请看PPT上的这首诗。
（一位女生主动上来朗诵，朗诵前很激动地说：“今天我刚受了伤，就听到了这样的讲座，我很感动。” |
发表于 2015-2-2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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