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鳖
老鳖不是人,老龞是现在桌上的一道名贵的菜。鳖端上桌,请客的主人请大家举筷的同时,主人抢先一筷夹起鳖壳,笑容可掬的放在某个客人碗里,嘴上说着:“吃啊,没有好的招待!”在主客推让中,鳖壳乖巧地躺在了那人的碗里。余下倍坐的人们即刻和此人亲密起来。倾刻间,划拳猜掌,称兄道弟,殷殷地劝吃。
一九七二年,我住在霞西茶厂,那时侯我已经退了学。为了生机,我在五七居民小组干活。五七小组是把街道上闲散的非农业人口组成一个在街道上打杂活挣饭吃的服务行业。我记得小工工资是一元二角、大工工资是一元五角。我当然每天工资是一元二角,因为我没有力气。记得做的行当,不外乎筛沙、拉板车、给供销社下货、搬盐包、给粮站晒稻子、大米和山芋干等等。至今我还记得每晒一麻袋稻子是二角钱,早晨挑出打开稻谷,摊晒在稻场上;黄昏时要负责收回搬到粮库去;也记得什么是泥沙、响砂、爪子片等建筑上用砂的砂的名称。五七小组的活计不多,有一天没一天的。我住的地方距街道有三华里路,有事情做他们就带信来,无事做,我就在家闲着。就是说,有事做的时候,就有很多的事,堆到一起了,才临到我的头上。僧多粥少,街上那些家庭拖儿带母的,负担重。家庭中撑事的男人,抢着活干,为了多挣钱,就要多揽活,养老抚小,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我歇工在家,不会闲着。我喜欢在河里捞事情。钓鱼、下网;我最喜欢的事是下滚钩。滚钩,这个捕鱼玩意儿现在已经失传了。
我家的对面,有一条河,黄昏时候,我把白天理好的滚钩和柴刀等一应工具拧到河边。下滚钩时一定要选择深潭下游的水流湍急的浅水道。下滚钩时,沿两道岸边的水中,各下一个拇指般粗细的木桩,木桩和木桩之间扒开一条浅浅的水巢。水巢宽约六七寸,上宽下窄。之后,二根木桩上,各栓上系了钢钩的尼龙绳索。绳索上,每隔五寸悬系一钢钩,悬钩的绳索四寸左右。并要扯紧二头木桩上的绳索,使悬挂着的钩距离扒开的水道的底部约一寸高;钩呢?在水的冲击下不停地转动着。于是,一次布钩的手序便玩成了。再等到午夜和凌晨时分各看一次,有鱼起鱼,无鱼起钩。那时候的鱼多,桂鱼、军鱼、钩嘴等上色鱼,每天总要弄点。上天总是关注勤劳的人;只要爱劳动,上天就不会让爱劳动的人空着手回家。
记得那是一个油菜花开的季节,鱼们正发情、是鱼们水中板籽下崽的大好时机。这时的鱼喜欢逆流而上,也许它们在寻找自己熟悉的水草丛中生育后代吧!还是寻找什么有鱼们旧年嘻戏、凌波追月的地方?我至今没有弄明白。就在那个早上,天濛濛亮,山里的鸟很早叫了起来。喜欢睡懒觉的人听到鸟叫,从梦境中将睡熟的人扯了出来,十个人有九个人生气,但也对鸟儿无可奈何。我喜欢听鸟叫。我不讨厌鸟,听鸟叫有时能饱肚子。我在鸟叫声中起了床,心中仿佛有什么愉快的事情要发生,每天凌晨都怀有这样的心情。我背着竹篮,急匆匆地跑到河边,一看,我真的大吃一惊,河中央的滚钩上,白花花的钩着一个大鳖。它仰着肚子,一动不动,几只钩子交缠着死死地钩着鳖脚、鳖的软边;鳖头伸的五寸多长,翻倒在水下 。我大着胆子,捉住鳖头,取下钩,也不方便收钩了,我匆匆忙忙地跑到街上,借称一吊,我还记得大鳖足有三斤二两,当时我就决定和买猪肉的人换一斤半猪肉。现在想起来,三斤多重老鳖换了一斤半猪肉,肯定是上了当。不过事情说转来,那时候吃猪肉是有面子的事。我也想告诉别人自已今晚也吃了肉。如果有人问,晚上烧肉了啊?那肯定问烧没烧猪肉,也不会问是烧其它的什么肉。那时候吃鳖肉,自然是没面子的事。不象现在,野生鳖肉是河中珍品,招待上等的贵客时,才能嗅到鳖肉的香味;尤其是那鳖壳,是上等人中的上等人,才能咀嚼到鳖的珍稀软边。
(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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