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诗（4首）

抵达汪抒

西边的诗（4首）

■井水

“如花的生命，是否必将堕落”

那个女子鬓发间恍惚斑白

或许那只是镜子的光芒

无花果藤蔓伸展的井沿

悄悄地

它们尚显青涩的甜腻

牵着我的手

父亲的头顶上葡萄枝叶一片青碧

双腿依旧灵便的表叔

他的微笑就是那朵温暖的浮云

空气清澈

阳光一尘不染

“一去不复返的不仅仅是时间”

英语老师用深邃的目光

注视着懵懂的孩童

仿佛许多年后那口平静的水面

车辆轰鸣

还有多少宁静的记忆可供唤起

你曾路经的那些城市乡村

终将荡然无存

断砖、荒草、秋风

你始终固执地藏匿着一眼深井

还有傍晚时散步的家人

快乐的孩童

失意的却慈祥的父亲

还有一去永不复返的时间

或许就是一眼

落叶、鸟鸣、虫喃

裹住泥沙尘埃，裹住一切流光

渐渐安静下来

在我们逐渐放大的瞳仁深处

■向左，还是向右

你怀疑原罪应是什么

为什么她的耳语

总在反复亮起，熄灭

开始学着去信仰

开始从生活习惯里仓皇撤离

即便在夜晚寂静无人

在你看似悠闲的星期四

下午，强拆的轰鸣还在持续

犹如在雷暴以及机翼阴霾下的难民

他们终至无家可归

极度纷乱中你几乎不再关注什么

就如那道经过水面的轻风

但毕竟是春天

又一个春天

毕竟花朵开始酝酿

即便是一些恍恍惚惚的罪念

路基被填满沙土的蛇皮袋包裹

上午10点

它们重重叠叠

就是一个个精致的时代符号

那些穿黄色反光服的临时工目光粗野

口中是难辨的方言

约定被延迟

清晨你骑车经过

尘土簌簌飞落

四处溅起硫磺、硝石的辛味

金属沉默锈蚀

每盏声控灯的暗处

其实它们都只是时光的隐喻物（只是强权的代言）

你醉了

在桌上画的圆型器物

随意却引人误入歧途

（真正的意义已经不知所谓）

因为丑陋的干瘪、衰老

那些纠缠的记忆与想象

还有顽固的胃痛

提醒你

终将老谋深算地

不断沉默

午夜终将过去

那被多次美化的脸

看起来

越来越接近不可触及的真实

深黑大地上开始感染黎明的苍白

所有起点都将不知所踪

那么

你究竟向左，还是向右？

■沙丘之城

“深渊的孤独里，你那光芒四射的斑斓......”

许多年夜空斑斓

这个虔诚可靠的观察者

保持他的不动声色

从容面对一切逢迎和质疑

层积岩一样缄默

日光稀疏

生态园的穹顶

那只不应存在的海伦娜闪蝶

与一株榕树仅仅

半身距离

仿佛不断逼近的中年

你曾确信

这样的情形有一天还会重现

结构顺序上稍作调整

你就会听见

古老的弦音和久远的C大调正卷土重来

骤然离世的故人

挂在西墙上的

模糊声调

“万载匆匆，你为谁而在？”

一段久远的时间

就是一座被遗忘的

沙丘之城

无数沙粒不快也不慢地做着掩埋

掩埋你的服饰、你的脸谱

以及改头换面的往事

斑斓多姿的自始至终只有

你的眼睛

■海边

1

轻微的寒冷

也总在暗示着什么

在北方这个距海极近的停靠点

陈旧和暧昧

伴随细雨扑鼻而来

2

你在胶州湾大桥上飞驰

它其实就是平直而壮观的虫洞

海风鼓荡让你想到一场危险

或许正擦肩而过

3

那些羊儿仿佛白色的花朵开在峭壁

悠闲躺着的牧羊人

用牙叼着草棍

看着你乘坐的双层巴士

在远远的柏油山道上飞奔而过

4

蝉声是又一场暴雨

现在同样也戛然而止

栈道尽头

你的脚步声裹进一阵骤起的山风

和亭台楼宇

和许多摇落的青色树影

一起在尘世的山间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