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雪┃北风（组诗）
北风
朔北，旷野挥鞭抽打着风
几道重鞭痕击中老枝的骨茬
粗犷的鞭哨和口哨同时响起
尖锐的回声刺破林梢上的天
牧人双手互插袖筒
反穿羊群昨天递过来的皮袄
在老羊顶风看他的目光里取暖
怀抱的鞭杆子始终没出手
怕一出手就抽断自己
抽断孤独的暮年
我在遥望，炊烟之上
娘，剪窗花的红纸备好了吗
挂灯笼的长杆儿挑起来了吗
冻秋梨冻柿子，又买了几筐
火墙火炕和包粘豆包的手
是第几次把温暖团进童年
站在季节的根部，踮起脚尖
一节高过一节的炊烟，仰起头
小家的瞳孔，举起老家的遥望
老村北岗骨瘦的石碑
定格了岁末眺望的至高点
年关的深雪，种满脚窝的庄稼
爹娘细数三遍，没有一棵是我
矮矮的黑伯
和村头忙着长个的庄稼不一样
矮矮的黑伯不种地了，也不做豆腐了
闲下来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矮下去
到今年春天，佝偻的高度，恰好
和迎面赶来的羊群温暖对视
和房前屋后的蔬菜亲切交谈
偶尔吃力的仰头，在老黄牛的眼睛里
看一眼彼此的从前，满足而安静
直到初夏的傍晚，风吹来，安静倒计时
喧嚣的凉风从黑伯体内刮来
吹灭了村子里的电源
吹灭了黑伯头上的烛盏
老黄牛哞哞哀叫了一夜
庄稼和羊群都在风声里默哀
终极之约
北风已抽去所有水分
抽走多余的形容和寒暄
只剩下支撑的筋骨和老年斑
垂询一个即将落幕的终极之约
北风也把天空扫到纯蓝的底
光的手指直截了当的穿透底板
轮廓和脉管投射进另一颗心
投射进山坡一座雪掩的坟茔
更大的北风刮过之后
我将不再看你，不再举目枝头
更不再问，父亲揪掉最后年华
是否赶上，母亲等在路上的手心
冬至，谁至
冬，严严实实的堵住门口
快速开合的寒刃，把阳光剪到最短
挑在枝头上的北风一夜头白
朔北的整个世界，大篇幅的留白
供你裹紧袖口和衣领驰骋想象
而语句却背对着关紧的门窗
足迹，深居简出到无处可逃
我再一次退回童年，退进泥坯老屋
娘正煮酸菜馅饺子，煮火墙火炕的暖
灶膛里的火光，跳跃着回望最美的颜值
他乡，冬至，冷至，念至……
谁至
又一场雪
人间又换了一幅床单
安抚三九四九的睡眠
山始终醒成一场场雪崩
掀开梦和星辰的一角
梦里，一只麻雀一朵雪
替我栖息在山坳的枝头
脚印在梦游符号上穿行
四面八方都是你
又都不是你
怎舍得虚度
怎舍得虚度
有你的一分一秒
呼吸起落的质感
把亲情周密的围坐
这次我们没再说起篝火
你我都过了火苗的年龄
只是在大寒来临前夜
把注视靠了又靠
把幸福拢了又拢
时间的豁口可以拆散生死
却拆不散灵与命的靠拢
我按住伤口和淤青的同时
你心头和眉宇都揪蹙起来
吉林月光雪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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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9 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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