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明利 于 2017-6-28 15:52 编辑
吉狄马加: 让诗歌浸染灵魂的光辉(文学聚焦·新诗百年系列之二)
据人民日报海外版2017-06-28消息 中国新诗自诞生之日起,就受到外来的影响,如今,中国新诗受到了世界的关注。新诗如何处理民族性与世界性的关系?本报记者就此采访了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诗人吉狄马加。
诗歌的世界性是诗歌离开诗人后创造的奇迹
记 者:您的诗歌扎根于彝族的传统,同时也走向了世界。您是如何处理诗歌民族传统与现代性和世界性的关系?
吉狄马加:诗歌民族性和世界性的关系,实际上是一对既清楚而又含糊的关系,就语言而言,在每一个民族中诗歌都是其语言的“宝石”和“盐巴”,或许从某种意义而言,诗歌的翻译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但尽管这样,我们还是要在跨语言中完成诗歌的再创造,这就是所谓翻译给我们带来的惊喜和奇迹。
每一个诗人,特别是有着深厚精神文化背景的诗人,传统对他的影响可以说是无处不在的,就像人置身于他必须呼吸的空气中。但我们必须承认在这个地球上,人之所以是人,毫无疑问他们会有许多共同的情感,作为人类还必须承担这个群体许多共同面临的问题,虽然诗歌永远是个体生命的一种折射,它还是诗人面对内心宇宙以及外部无限空间最为独立的表达,但是无论怎样诗歌要被传播到更远的地方,它必须具备一种特质,那就是它能与无数个陌生的心灵在另一个世界找到共鸣,诗歌的世界性其实就是诗歌离开诗人后又一次创造的奇迹。
有人说,世界上只有两种诗歌,一种是写得好的诗歌,另一种就是写得不好的诗歌。但我要说的是,同样也还有两种诗歌,一种是通过努力可以翻译的诗歌,另一种基本上就是不可被翻译的诗歌,这种诗歌从文本的存在来讲,就是其作为母语的读者也很难进入,一些诗评家往往把这类诗称为“天书”。需要强调的是,这个世界有一类诗歌无论在哪一种语言中,都会呈现出它的品质和经典性,比如西班牙诗人费德里科·洛尔加就具备这样的特点,我还在年轻的时候,就把他视为真正的榜样。
记 者:您写诗主要受哪些诗人的影响?
吉狄马加:这个名单如果写下来会很长,但我可以告诉你,俄罗斯诗人普希金是第一个深刻影响我诗歌写作的人,他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道理直到今天也受用,那就是对自由、光明和正义的赞颂,对弱者和不幸的人们的同情,诗人不能只面对自己的内心和世俗的生活,他还应该关心大众的生存状况和命运。
美国黑人诗人兰斯顿·休斯让我学会了重新认识自己民族的文化和传统,他的作品是英语诗歌中最忧伤、最朴实而又最精致的代表,但非常遗憾在中国他的诗歌被翻译的篇什不少,但还没有一个有份量高水平的合集出版,我期待着翻译界能有人去完成这项美好而崇高的工作。
新诗与中国古典诗歌内在联系割不断
记 者:今年是新诗诞生百年,百年新诗走过了不平凡的历程。有人说新诗与古典诗歌之间是断裂的关系,您曾说过新诗和古典诗歌血脉相连,为什么说是血脉相连?表现在哪些方面?
吉狄马加:新诗与中国古典诗歌从文字和语言的变化来看,它们并不存在出现真正意义上的断裂,正如中国古代汉语和现代汉语,它们的内在联系无论如何也是割不断的,我们很少有人从文字和语言的角度去提出问题,因为这才是最重要的。
另外,中国古典诗歌的审美传统,或深或浅地都会体现在中国新诗的创作中,闻一多不用多说,就是深受英美诗歌影响的卞之琳、戴望舒等等,在其不少作品中都可以看到只有东方诗人才会蕴含的意境和情调,纯粹的英美诗人是写不出这样的诗的,这需要我们的诗评家和研究者去做更深入的研究。
记 者:您认为新诗与古典诗歌应如何相互取长补短?
吉狄马加:我不是给诗歌看病的“医生”,我无法开出一个令所有的人都满意的药方。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非常好的情况,现在中国许多写新诗的诗人,他们在阅读经典诗歌时,把中国古典诗歌的份量加的很重。这在过去是不太可能的,因为近十多年随着国际诗歌交流的频繁,许多优秀的诗人意识到任何一种诗歌,都不可能不与自己的语言传统和诗歌传统产生更为隐秘的续结。与外来诗歌相比较,这种续结才会让我们变得更自信、更深厚、更优越。
这个世界不能没有诗歌
记 者:您说过回顾新诗百年发展历史时,要重视少数民族诗歌的突出贡献,有哪些突出贡献?
吉狄马加: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每一个民族都有着自己的诗歌传统,中国新诗百年当然也有许多杰出的少数民族诗人,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写出过不少具有经典意义的作品,可以说他们是中国新诗宝库中不可分割的部分。
当然需要讲清楚的是,中国少数民族诗人一部分是用汉语写作,还有一部分是用他们的母语写作。用汉语写作的少数民族诗人由于他们大多跨越于两种 语言和文化之间,他们虽然是用汉语创作作品,但他们的作品却在独特的诗歌思维以及不同于他人的表达方式上,写出了许多令人惊叹的好作品,无论是在诗歌内容、形式、语言等等,他们的贡献都是极为突出的。
记 者:新诗近年来获了不少国际奖,您的诗近年来获得欧洲诗歌与艺术荷马奖和布加勒斯特城市诗歌奖等多项国际奖,您的诗歌译成近30种语言,在50余个国家或地区发行。这是否意味着新诗已走向世界?新诗走向世界还需做哪些努力?
吉狄马加:这个话题我很难去做更多的回答,我在国际上获得过不少奖励,许多国家翻译出版过我的诗集,但我并不认为我的诗歌产生了真正的世界性的影响。诗歌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交流的产物,就是在它产生了属于诗歌本应产生的影响时,这种影响在一个物质主义的时代也是极为有限的。诗歌承担不了它无法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但是这个世界不能没有诗歌,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诗歌了,那我们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只有把自己的诗写得更好,让我们的每一个词语都浸染着灵魂的光辉,我们也才有可能在这个世界找到久违的知音,在这方面我们别无他途,只能通过我们的作品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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