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巢《我提议在我国取消春天》解析

张无为

野人献曝不独真诚 戏谑解构缘于忧患
                            ——《我提议在我国取消春天》解析

      老巢对《我提议在我国取消春天》有说明：“‘两会’又要在首都召开，来自各地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们又要怀揣各种提案进京参政议政了。而我，一个无资格届时进入人民大会堂的诗人，在北京春节后的第二场雪中自言自语。”可见该诗以“两会”代表递交提案的中国式参政议政行为，表达的却是不在其位想谋其政的匹夫之责，虽然这是因无缘参与而特有的信口呓语，但更是“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另类体现。而且，与所有刻板的程式化提案相反，这是“提案”的诗心，在调侃姿态的背后，蕴藉了彻底的忧患；在荒诞结构的深处，发散出盎然的情趣。
      首先，作者呼吁取消春天，目的是揭露现实中的种种时弊、纠结的社会问题，以及对文化悲剧境遇在无能为力中的尽力。
      如第一节：设想“取消春天，也就取消了春节”，由此首先关注的是春运中的游子们疲于奔命，所揭示的深层问题是户籍制度与劳动就业之间的不合情理；进而触及到“春晚”作为一年一度的全民被联欢，由此嘲弄的是那些借助主流权力开展世俗化群体活动，揭露宣扬、灌输低劣文化的国民素质；而“禁不禁放”则涉及到烟花办等行政设施遍地，而火灾损失依旧频仍的荒谬现实。之后，以“春天都没了还有什么春天的故事”，表达出对所有所谓“春天的故事”一概“逝将去汝”的决绝。
      同理，第二节是针对“春天”的季节之名目与实际的巨大反差，通过例举一系列温暖表层背后是冷酷残忍的本质，揭露有其美名而无其实际的国家现状，表达的是对一切修饰、虚伪存在的彻底鄙夷。
      末尾，诗从纵向的文化视角对民族传承的理想终究是幻想的事实，表达了深层反思，而诗的结句“幸福，再不关心苦难是什么东西”，貌似冷漠无情，实则包含了因为一次次憧憬又一次次失落，才逼使绝望者不得不放弃希望的选择。为什么会放弃？因为“以青春为借口的勾当”正是其罪恶的根源。可见，个中的揭露虽然是戏谑口吻，但矛头所向，泾渭分明，反讽背后，意味深长。
      其次，诗的背后是哲学意识，其荒诞不经依托于更荒谬的现实，透过戏谑的外壳是赤子情怀的深刻忧患感。
      热爱春天本是人类的天性，尤其是农耕文化孕育的民族，对春天的钟情根深蒂固。但在这里，作者却彻底解构春天，显然意在戳穿春天的谎言。之所以取消春天，正是因为它已经霉变，已经败坏，已经被蹂躏得面目全非，已经成为所有阴谋无不藉此进行华丽表演。
      中国夏历中流传数千年的立春，已经像过时的旧词，虽然早已是遗落的标本，但却一直在日常的寒暄形式中被敷衍；就像空调室内，人人手拿一把轻罗小扇有一搭无一搭地做机械运动，以维系着千古不变的可怜欲求。没人在意春天不是乍暖常寒、就是初春日毒，不是春雷戏民、就是春水泛滥的事实。总之，只有对春天由盼望而绝望者，方有此情。爱而生恨，缘于曾经的沉浸、呵护已经变异，像可人的蜜饯，现在里里外外都是绿色霉菌；像曾经的红楼佳丽，已经成为青楼老鸨。专注于爱与仇这两个极端的任何一点，无不是情感的峰值。
      当然，取消春天是不可能的，一如这样的议案不可能成立甚至被嗔怪为痴人说梦。然而，恰恰是现实中的无可奈何，才可以化为诗意的必然。可见，真正的诗心放飞与正义的介入行为本是同根生。该诗表达的不仅是野人献曝的傻傻真诚，更有义无反顾的耿耿道义。诗人以不可能实现的诉求对抗无能为力的现实，而贯穿其中的是可贵的忧以天下、乐以天下的悲悯。结果虽然同样是“怨春不语，算只有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但其情志寄托，必将一次次震撼阅读者同声慨叹。
      最后，诗中的民间立场更显然，平民意识更纯粹；个性化的口语，在有意无意中自然流溢，实际是讲尺度、有节制的；还有，该诗以逆向思维经营诗意，以荒诞不经针砭时弊，以解构立场寓庄于谐等风格，均有多重、丰富的体味空间，留待于以后或者请诸位进一步展开吧。

                                  2012年9月6日19:54:05

附：《我提议在我国取消春天》

               老巢

取消春天，也就取消了春节
取消春节，也就取消了春运春晚
游子们就不用挤在一起往家奔
赵本山们就不能每年一次恶心全体中国人
就没有了禁不禁放的问题
就可以解散北京市人民政府烟花办
就避免了全国各地的火灾数亿元的损失

汪峰就不用禁止两个农民工唱《春天里》
春天都没了还有什么春天的故事

取消春天，就取消了立春春分
取消了自然界的春风春雨春潮倒春寒
风就是风雨就是雨冷就是冷
没有春的修饰潮涨潮落一如既往
曾经四季如春的地方大雪纷飞而我的北京
春节后才迎来初雪像老处女的初夜
此刻我站在今年的第二场雪里
据说近期还有第三场第四场说明雪
已不把所谓春天放在眼里

取消春天，就取消了春心春梦
我那首《春天的梦简称春梦》包括李白
古往今来所有诗人与春天有关的诗
都要删除。没什么“当春乃发生”没什么
“春来发几枝”。取消春天
也就取消了国人生命里的青春期
和所有以青春为借口的勾当好的坏的
比如谈恋爱、爱情、情不自禁
比如流浪、吸毒、写诗朗诵诗、摇滚乐
再不能用“做爱”来形容“性交”

我朋友刘不伟女儿刘春天就要改名字
我朋友刘春就要叫刘三人日了

动物们在春天叫春发情犯错误
取消春天的伟大之处在于可以顺便取消
汉语中希望飞翔革命追求自由等与春天有关的
词。从根上取消中国人做梦的能力
幸福，因为我们再不关心苦难是什么东西

                                        2011-0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