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
跋涉,从前夕开始
人间雨经过预报天气的人
预先到达农历上的耳廓
其实这时候,始发地还没有成云
江河湖海正安排交出身体的某一部分
与风汇集
而这个过程,我正在一朵桐花的切面上
誊出内心的风暴,留给你和母亲
害怕一场雨把人间胃口
和母亲的眼睛淋湿
父亲把遮盖玉米的油布小心地
遮盖在玉米上
又扯了扯,才点起一根烟
我来不及安置桐花的另一面
得赶紧通知笔尖关于春雨的消息
关于燕子的归迹,还有飞鱼的流影
我得告诉儿子拔节骨骼和年轮
追上春雨的色彩,并在春雨到来之前
和我一起安置桐花另一面的梦
赶紧
否则一旦水升云成
否则一旦云涌风暴起
否则一旦内心的花丝无所遮蔽
三月的音色和容颜就要一起飘零
2017年4月10日
《等待秋天》
泡桐的叶子,好像是比昨天宽了些
更多的风可以跳上来,足够燕子歇歇阳光
桐蒴果裂开嘴唇,黄昏慢慢从中流出来
准备吐出的秋天,应该和预想的颜色一样
云的厚度越来越薄,形如水之轻流,抽象的白马
梦将开始变得和月光同样长
我大概是一粒生活剥去的汗渍吧
或者某种快要风干的克制的语法
往事还有些浓稠,像喝下的过期糖水
黏住下咽,再使眼神酸涩
继而泪水倒下,用大于一支笔的语速
洇湿大片时光
时节消瘦的尾巴上,夏天,是人心挤不出的雪
雨水退居二线,剩下等候清凉的骨膜
有许多钙从过去的时辰上流失
必须将阵阵秋风沏进诗里,来一次大补
2017年7月28日
《瓦松》
早春雪融后,开始进入旧事物
遮不住的往事,从种子的核里苏醒
从寒到热,再到霜至,一系列时光
在体内生长。终和秋天的黄昏接近
光线磨疼的屋墙,年事已高
岁月剥蚀后,风箱喑哑,今无炊烟
年代里,风雨参差
瓦片堆积的颜色上,有人试解迷津
而房檐下的老人已移居坟墓
为生命解毒的瓦松,再无人采摘
2017年8月19日
《教师节》
在你手中
一支粉笔的语速,大过年华的长度
指纹的消磨,总有些灯火阑珊
当青春从一条射线出发
接近你生命的腰弧时
在原始基点上散发的方程式
已在每一粒种子体内,生成与众不同的解
而那些恒定的命题耗去的许多早晨
多年后依然新鲜
如同旧杯子里沏开的夏桑菊
将我们生活的伪证明,通通清除
这个秋天,仍会有岁月长出的皱纹
有蜡炬烧成的月亮,春蚕吐出的线索
我的诗篇就有些单薄了
往事却总会在抖落风尘的时刻
把一杯酒水,轻易泡出陈年的滋味
2017年9月5日
《老蜻蜓》
这双曾穿梭黄昏的翅膀
已无法升起比死亡还薄的影子
露水余剩的月光里,逗留的琥珀色的叹息
嚼不动草间遗漏的秋风渐黄
而昨日,才有点水的小荷,攒起盛世阳光
可供蛱蝶的飘逸
再往前一点,应是绿肥红瘦皆映的井沿
张开的青春
缀满腥甜的迷离时光
而岁月老旧之后,仍多的是澄明的眼睛
害怕黎明时可见的更接近消亡的悲伤
它知道落叶刚刚悬落的地方
另一枚雨水埋进土壤的声音
这一千颗星星失梦的夜晚
有冷风吹出秋天的脊椎,吹着老蜻蜓
听见篱下的虫子相对而鸣
有短暂的希望曾轻轻倒灌进心房
2017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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