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苗红军组诗《那时村庄很小》兼谈“平民化”诗歌
诗如其人。喜爱苗红军兄的诗于我来说不是没有理由。红军为人率真、朴实、真诚,而他的诗也秉承了他为人的这一特性。除此之外,红军的诗还具有“平民化”诗歌的普遍性特点。我想,这是我和多数读者喜爱他的诗的最主要原因所在。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平民化”诗歌是当下时代语境下诗歌的一个基本走势,也是信息时代赋予诗歌走向更为广阔前景的一个有效出口。
“平民化”诗歌之所以越来越被大众接受,在我看来,首先在于“平民化”诗歌是大众能“读得懂”的诗。在信息高速发展的自媒体时代,人人都是受众者,也是信息传播者,而现代诗歌本身具有短小精悍、便于传播的特点,又能教化人、给人内心以安宁,诗歌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大众宗教”。在这样的时代语境下,现代诗歌无法再追求所谓的“精英化”,更不能以晦涩难懂的语言故弄玄虚,试图哗众取宠,否则只会“高高在上”,越来越被边缘化。
当然,我所讲的“平民化”诗歌,并不是泛泛之举的“口号诗”,也不是空洞说教的“口语诗”,是有其深刻的诗学内涵,是诗人对心中书写对象以凝练、形象、平实的语言诗意化呈现,其核心在于将诗歌的语言予以适度的艺术化加工和陌生化处理,赋予诗作以美的意境和精神指向。其实,在我国的诗歌史上,很多有影响的精典诗歌也都具有这样的特点。比如,在古代的诗歌中,如李白的《静夜思》、王之涣的《登鹳雀楼》等;在现代的诗歌中,如田间的《假如我们不去打仗》、余光中的《乡愁》等,不胜枚举。这些诗之所以能广为流传,在不同时期,甚至是今天依然产生重大影响。除了这些诗有深刻的思想内涵,反映人们普遍关注的主题,是对现实生活的有效挖掘,以及适度的艺术化加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些诗歌的语言通俗易懂,读起来朗朗上口,便于记忆。
苗红军的诗《那时村庄很小》也具有“平民化”诗歌的这一特点。“那时村庄很小/家一般大/一个村子都叫成亲戚/人人,喊乳名//那时村庄很小/责任田一般大/庄稼,被阳光撞弯腰/笑声,荡开一脸的皱纹”。这两节诗语言朴实清新,没有难懂晦涩的句子,却表现出了深刻的思想情感。那时村庄很小,小到个个都是亲戚;那时村庄很小,小到人人都喊乳名。短短几句诗,就说明了那时的村庄很融洽、很和谐。人人都喊乳名,反映了那时的村庄和谐、融洽的程度非常之高。这些都是诗人内心中最为深刻的记忆,而今看来,是那样的遥远,又仿佛在眼前,总是刻骨铭心。从这些诗句中,我们不难看出诗人对现代诗歌语言的运用自然娴熟。
诗歌作为文学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与其它文本一样都是“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是对生活的客观呈现和深刻反映。诗只有与生活发生关联以后,才有可能上升为文学艺术。诗一旦远离生活,就只剩下语言的外衣,犹如行尸走肉,没有精神可言。所以,“平民化”诗歌强调“让诗歌进入生活,使诗的精神影响和教化人”。这是“平民化”诗歌的核心精神。“平民化”诗歌是对生活的深度挖掘、抽取和提炼,并进行有效地加工、创造、再创造。
“那乞讨的老妇/花白的头发,像暮秋河滩里芦苇荡/依旧穷困潦倒的日子/飘荡着无助和迷茫//还有那蹲在墙角/拉黄包车的中年汉子/额头的皱纹,如初冬山坡上的田畴/翻耕成一垅一垅,守候希望”。读红军的诗《站里站外》,我们能切身感受到诗人以灵魂的触角深入生活的本质和人性的精神内核,通过对生活进行诗意的抽取,能动地挖掘、审视、解构和重建,使诗作更具有强烈的现实批判性和教化意义,同时,从另一个侧面也反映诗人的悲悯情怀。我以为,这是一个诗人必备的素质要求,更是一个诗人的责任担当。
其实,作为教化人和引领社会思潮的诗人,一旦失去批判意识,他的诗歌就只能是对生活进行低水平的复制和还原,就不能上升到艺术的高度,也不能成为艺术层面上的诗歌,这样的“诗人”又怎能称之为诗人。而苗红军则深谙此道,他把诗意的触角深深植入生活之中。“她们都是我的乡亲/不知道,是否已买到车票/也不知道,回家的路何时踏响”。诗人试图通过诗歌的形式,唤起更多人更多关注和关爱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百姓。这是诗人发自内心对社会底层大众的真诚关爱,也是诗人直指现实生活的有力反问。
评论家刘波指出“以心为证,有感而发,这是诗歌的本质,也是诗人创作之大道”。一直以来,不少诗人、评论家都认为情感是诗歌的本质。诗言志,更应在言情。诗歌如果没有真实深厚的情感,又何以言志?在我的印象中,大凡“平民”百姓都具有老实本份和安份守纪的性格特征(当然,也不排除有少数刁民的出现),进而推之,“平民化”诗歌也应有“平民”百姓的特性。所以说“真挚、朴实、饱满”是“平民化”诗歌的情感特征就不为过了。这是“平民化”诗歌的内在本质要求,也是其得以广泛推广和关注的核心要义所在。
在《那时村庄很小》的这组诗中,无论是对遥远的故乡、对至爱的亲人,还是对社会最底层的平民百姓,诗人苗红军的情感都是真诚实在的。“昨夜,我与月亮相守相望/重拾旧时的时光/清晨,一些未干的露珠/挂在高粱的叶子上/潮湿了我的衣襟/也湿透了一件件往事”。“我一次次/回忆起母亲年轻时的容颜/羞愧于记忆的苍白/只能在一张张老照片,端详出/曾经的俊俏”。在这两节诗中,诗人试图以内心救赎的方式抵近日夜思念的故乡,以戚戚深情向亲人内心情感的温床靠拢,尽管这份温存略显式微,但毕竟是诗人浪迹天涯后,对故乡深深眷念内心世界的真实反映。对待那些社会最底层的百姓,诗人也表现出了悲悯、疼痛和关爱之情。
我一直认为,传统是现代诗歌的精神血脉,缺少传统的有力支撑,现代诗就只会越来越轻薄,越来越飘浮,没有根基和厚重可言,犹如飞舞的柳絮,满天飞花,不着边际,甚至会陷入精神枯竭的“血荒”状态。其实,继承传统并不是一味地照搬照抄,而是把诗意的触角深深扎入传统的文化之中,吸取前人之精华,变古为今用。当然,我们也可以借鉴和利用西方的新诗学来发展我们的现代诗。而当今的世界,尽管是大同的世界,诗歌也是世界的诗歌,但毕竟各国、各地方都有自身的区域特色,也都有其自身的精神指向,而我们所拥有的五千年文化传承就是现代诗的精神血脉,这是无法割舍的。
就精神向度而言,“平民化”诗歌的诗学精神强调,诗歌创作是建立在传统文化基础之上的一种自然的“原生态”诗意书写,突出继承传统基础上的创新发展。所以说,“平民化”诗歌体现当代诗学精神和大众化诗学方向,是一种超越于“波普潮流式”的诗歌写作。这种写作是切合当下诗歌发展语境的一条科学路径。
“江南,青砖黛瓦的小村/依山,傍水/村口的石拱桥上/目光逗留下来”。 在苗红军《寥寥几笔,便春风十里江南》这首诗中,诗人以白描的手法,廖廖数语,便将江南“青砖黛瓦”古朴古香的轮郭呈现在读者面前。一直以来,江南都是中国一个颇具独特文化底蕴的地方,历朝历代都有不计其数的诗人们以江南为书写对象。江南出美女。写江南,自然少不了要写美女。苗红军的这首诗中也有一个令诗人心仪的女子:“偶见写生女子/寥寥几笔,便春风十里/或许觉得不够,又添一轮金黄/点缀在不远处翠峰之上”。
苗红军的这组诗除了以上“平民化”诗歌的几个普遍性的特点以外,窃以为,他的这组诗还具有很强的“在场”意识,画面感强,每一首诗都有一个美到极致的画面。他的组诗,有写童年的乡村、江南的乡村、西北的乡村,或清晰,或朦胧,如诗如画,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表现出一种诗情画意的美。与此同时,他的诗歌还注重意象的运用,多采用通感、隐喻、拟人、夸张等修辞手法,通过一系列的艺术表现手法,增强了诗作的艺术感染力和美感。
总之,苗红军的《那时村庄很小》的组诗特点还很多,这里难以一一列举。其实,读他的诗,总在不惊意间给你以意外的惊喜,让你的内心深为感动。我想,在当下这个物质高度发展、精神极其匮乏的年代,读诗,是一件愉悦身心的事,它能够让人们浮澡的内心获得些许宁静。尤其读苗红军这样“平民化”的诗歌,仿佛是欣赏一弯柳堤,胜是踏遍十里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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