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泓清泉
窗外热浪滚滚，室内气温飙升。立秋已多日，高温仍施淫威。局促一室之内，欲出不得，一身短装，仍汗流浃背。何能煞暑？一泓清泉也。一泓清泉何来？黄曙辉贻余《水边书》也。
《水边书》，黄曙辉回归诗坛后近三年里的第七本诗集，收录二〇一一年九月至二〇一二年十月创作的三百余首诗歌，绝大部分写于二〇一二年。也就是说，黄曙辉几乎每天都在写诗，尤其九月份是井喷期，每日一诗或一日多诗，诗歌成了他的生活方式和与世界保持联系的渠道和密码。
借用地质纪年的方式，黄曙辉将《水边书》分为五辑：黑白纪、白垩纪、侏罗纪、寒武纪和震旦纪。他在序言里说：“我为什么将这本诗集取名《水边书》？水是生命之源；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水最柔软，变幻无形，但是柔能克刚，无坚不摧。书，作为动词来看，就是书写、描绘、抒情，作为名词来看，当然也就是指成书的这本诗集。”
卑之无甚高论。以《水边书》煞暑，脑海中总有三个词语在腾挪、跳跃、碰撞，它们是“责任”、“寻觅”和“影子”。“责任”和“寻觅”二词是愚某个人对《水边书》的概括和总结，而“影子”是黄曙辉诗歌使用频率较高的一个词。
说概括和总结，“责任”源于黄曙辉诗歌里透出的正能量。美国作家雷蒙德•卡佛说：“一个能持久的作家必须有自己独到的观察事物的方法，并能对所观察到的事物加以艺术的叙述。”黄曙辉就是这样的作家。先来看看《救赎》一诗：
“兄弟，我已经坠入深渊，万劫不复/你不要着急，不要寻找长长的缰绳//我听到了生命坠落时耳边呼啸的风声/风景在快速闪过中模糊成一道黑影//高速的列车无声地穿越时光隧道/只有你我才能发觉它的残酷无情//我现在非常清醒，只能借诗还魂/试图用金色的诗粒换取午后片刻的光阴//兄弟，这是你我不二的选择/我们救赎！用特别的字换特别的命”
愚某私下以为，时间和生命只是黄曙辉诗歌中一个表象的救赎对象。的确时间和生命值得救赎，此诗内核是对当今社会道德沦丧的救赎。某种程度上说，当今社会道德缺失，许多人已“坠入深渊”，乱象横生的“风景”成为“一道黑影”，惟有“借诗还魂”，才能“用特别的字换特别的命”。这类体现“责任”的诗歌在第一辑中比比皆是，比如《人民路》、《农民工》、《纤夫》、《雨中的三轮车夫》、《打开门，我看见我的祖国》、《流落到哪里都有疼的义务》、《拾荒的女人》、《允许我拔出刀剑寻找逃逸的词语》，等等。我们可以看到的是，黄曙辉提“剑”向前，“从虚构的虎口里拔出一粒坚硬的牙齿”。对于一个作家而言，特别是生活在暗流涌动的社会的诗人而言，如何“摆渡”？ 黄曙辉诗歌给我们作出了回答——“责任”，他希望“通过诗歌的语言给予人们反思与刺激其灵魂回归正常走向的可能性”。
对于第二个词——“寻觅”，先不妨读读以下诗句：“从梅山到南山，刮骨疗毒/祖传的手艺，淋漓酣畅”（《到哪里都遇不到歌唱的人》）“在梅山，青石的墙垛高过仰望/我悔过自新，又蠢蠢欲动”（《世界在你之后继续冷得干净》）“在梅山，我得到了张五郎赐我的秘籍/大声喊出了内心的祈愿。”（《现在应是春天的早晨》）“在梅山，我遇到了雪里的梅花/也拥抱了春风拂面的杜鹃”（《我是在三月爱上这些杜鹃的》）“白天的梅山，处处都是风景/山英武，水柔媚。”（《我有更多的时光可以陶醉》）“中和路，幸光路，朝阳路，梓山路/在碧桂园那一个雅静的庭院/我和你坐在秋千上，荡起金色的暖风”（《星期天晴朗的下午》）“在中和街，我每天中和命运/用沉默收容所有的喜怒哀乐/直到暮色降临，才又重新搭上回家的公开汽车”（《在中和街的3路车上》）……这些诗句均能体现黄曙辉强烈的乡情乡恋和放眼辽阔自然的乡土情结。他在诗歌创作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精神地理——梅山。觉得自己找到梅山，就像聂鲁达找到“南方”，莫言找到“高密东北乡”，吉狄马加找到大小凉山一样，内心的欣喜，文字的重量，疲惫的目光，飞扬的狂热，无限的悲凉等，终于可以放回梅山这个可靠、踏实的承载体。海德格尔说“诗人的天职是还乡”。梅山是黄曙辉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处处都是风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在回乡的过程中，“找到了自我，走进了自我，发现了生活源泉的深处，并且明白自己要表达的一切，以及必须的社会担当”，决意“将在梅山这个精神原乡进行深入的开掘，挖出藏在远处和深处的金子与钻石，完成自己诗歌王国的‘建国大业’”。
“影子”是黄曙辉诗歌使用频率较高的一个词，《水边书》中不乏这样的诗句。诸君请看：“别嫌弃我依然满身的铁锈/黄色的锈迹就是金子锅炉的影子”（《炼金者》）“想到一生中后悔的事/我未能捉住月光里自己的影子”（《后悔》）“游鱼在池底打禅，一动不动的影子/仿佛静美的爱，藏在彼此不言而喻的眼神”（《星期天晴朗的下午》）“哦 娘子 如果风来/就让清澈的井水里落满枣子/你去捡拾时 我要幸福地瞧着/井水里你永远少女模样的影子”（《 临水而居》）“如今，你我悠闲地走向夕光，影子越来越长/清亮的泉水依旧在你清亮的眸子里流淌”（《让爱情一起慢慢老去》）“在水一方，你如墨的影子在水中荡漾/我的白发，早已是深秋摇曳的苇芒”（《在水一方》）这样的诗句，在《水边书》中还有许多许多，只是随手摘录的几句而已。他用自己的诗歌诠释着“影子”的外延和内涵，借助“影子”这一意象，或隐喻，或象征，透过语言对客体的诠释，给人以立体感和真实性。黄曙辉在用自己的诗歌诠释“影子”的外延和内涵的同时，也是救赎灵魂。这灵魂有自己的，有亲人的，有朋友的，有恋人的，有同事的，有城市的，有乡村的，有自然的，也有人文的……谭延桐曾在《影子在黄曙辉的魔法下进行系列活动》一文中有精彩的论述，由于篇幅的原因，本文不再展开，免得鹦鹉学舌。
波特莱尔说过，“我向您保证，现在秒钟正有力而庄严地敲着，而从钟锤上迸发出的每一秒钟都在叫着：‘我就是生活，不堪忍受的生活，无法改变的生活。’”《水边书》中少许题目过于冗长，似乎可以压缩一下。余生之也晚，外加貌寝口讷，孤陋寡闻，有时又很纠结，唐代诗人也有冗长的诗题，又该如何解释呢？
新的寻找必将带来新的突破，将沉默引入诗中，以空白刺激想象，让读者参与创造，这是每一位诗人都在追求或即将追求的。
溽热之际，以黄曙辉《水边书》煞暑，妙趣无穷也。
2013．8．15，晚，望月轩 |
发表于 2018-4-16 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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