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声部奏响的乐章
——读小北《八大公山笔记》有感
雨衣人
这是我近日来难得读到的一组跳跃感极强,修辞简洁,诗意丰盈,美感含蓄,颇具象征意义和现实意义的好诗。小北的《八大公山笔记》每组自成章节,单独来读,自成一派,放在一起又浑然天成,相互呼应。各意象放在一起大,分开来又小处见真。一个有经验的写作者可以把往昔与记忆密切联系起来,并赋予转化成现在和未来,把非常寻常的事情扩展到非常深远,表现出一个梦与醒之间隐秘世界。读《八大公山笔记》,不生涩,有让你继续读下去的吸引力,并且在诗所营造的那方净土得到洗礼。我没到过八大公山,也不知道八大公山是一座什么样的山,但读了《八大公山笔记》,你会联想,那应是一座让诗人得以洗礼的山,是一座有着太多隐秘,同时又让尘世众生向往的一方地理与心灵上的净土。
明朝朱承爵的《存馀堂诗话》说“作诗之妙,全在意境融彻,出音声之外,乃得真味。”这”出音声之外”的”真味”指的就是意境。“让我以鸟的身份进入,飞的时候/以松雀鹰,金雕,叉尾太阳鸟的身姿”。短短两行,已让人真正领会到一个诗人在以人的身份进入丛林的小心与不忍。诗中说:“你也在林子里,进深山,你得穿得像鲜艳的红腹锦鸡/好让我一眼分辨/你与腐叶,青苔,时间的区别”。言外之音,人,什么时候已与自然格格不入了。
诗是强烈感情的自然流露,而感情的载体就是物象,《八大公山笔记》中的物象又“处女地”,有“日常的林间生活”,有“阳光与财富”,有“黄昏的景”,有“夜景”,有“八大公山的鸟”,有“被猎杀的猎物”,有“千手观音”(应该是一棵奇特的树),有“八大公山的雨”,有“梦之外的蛙鸣”,,,,,,这些物象串联起一个“完整”的八大公山。一枝一叶,一花草,在诗人眼里,是他自己的躯体,是他的血与肉、心灵与思想的山体。
波兰著名诗人米沃什曾言:“一个清晰的诗节承载的重量,胜过精致散文的整套马车”。《八大公山笔记》,其“笔记”的形式就是用一种清晰的诗节记录诗人眼里的、心里的八大公山。可以说,“八大公山”在此的意义已不简单只是一座山,而是诗人精神层次上的“八大公山”,诗人在试图用外在的山的物象来还原内在的精神状态。
第一节,处女地。“应该立一块牌子,上写/禁止入内”。诗人的精神状态是神圣的,就像我们每一个人的精神领地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我们试图捍卫的我们的精神家园,应该是飞鸟的王国,花草的世界,那里有可以指识强权和凶手的“千手观音”,也有只拥抱自己所爱之人的“爱”之树。
第二节,晨。“早晨,婆娘把饭做好了,等着男人起来吃/“瓜和尚,你还不起床,挺泡啵”/以前是女人自己喊,现在鸟听得多了,学她”。诗中的林中生活该有多写意,这应是诗人心中真实的写照,诗人所向往的生活,无外乎有只不厌其烦的鸟,每天早上叫醒他。或者,他更愿做地个做好饭了叫醒梦中人的“婆娘”。
第三节,第四节,第五节,诗人继续写八大公山的正午,黄昏和夜。“财富从来都是虚幻,又那么真实地在你眼前晃/晃得满山的落叶响/每一个步入林中者,都是试图盗取财富的人”。多么赤祼祼的提醒,在这样的诗句面前,世人无不为之审视自己;“在瞭望塔上学狼吠,两三个人/叉尾的太阳鸟飞过,又停在落日的枝头”。整诗最有诗意的地方,莫不在此。太阳鸟是一种什么样的鸟,太阳又是一种什么样的鸟,落日停在枝头,鸟停在落日的枝头。谁是谁的枝头。诗人三言两句,不点破,却又击中要害。这样我想起朱耷的画,也总是三两个物,只言点墨,却已直击心灵无限。
第六节,第七节,第八节,诗人又分别特写了八大公山的鸟,千手观音和八大公山的雨。这是特写,也是故意地放大,写鸟分明是在写人,写千手观音也分明是在写山的情感,山是雄性的。“我如果爱他,应该像一场雨”。诗人对自然的热爱是亘古的,是发自内心的。而关于爱的阐述,自有思想家评说,他们说那场雨“是三角形的”,是什么也改变不了雨爱这座山的初衷。
第九节,也是全诗的最后一节,写黎明。按瑞典诗人特郞斯特罗姆所说的“诗歌不是禅坐,不是为了催眠,而是为了唤醒”。“在梦里,我是一棵树,它们凿我,以船,以诺亚方舟”。我想诗人是想做那个清醒之人,他也正在唤醒梦中人。诗人都是生存在尘世的人,最终还会回到对现实的批判和诗意阐释上来。我们自己磊砌起来的裁决者,包含着整个天下人的肉身。像是用诗中的那那一片蛙鸣,来批判和叙说。只是那么多蛙鸣,我们该用什么装下。
诗至最后,已成功地达至一种诗意的高度。这诗意的高度,其实就是诗人心灵的自由高度,或者也可以说,是诗人自由的心灵高度。
《八大公山笔记》,无论是语言的张力,还是意象的诡奇,都是难能可贵的,尤其是诗人运用“隐喻”和“象征”的表现手法已到了相当高的境地,使得此诗的主题能被演绎的淋漓尽致,情感的表现自由而又内敛,即节制而又开阔。但不得不提的是,诗人通过“描写”八大公山的意象,却始终不见对“山”的描写,这其中的内敛与节制似乎又暗指什么。是诗人对现实生活表露出来的无奈?还身在尘世的低处对自由抒写的那份隐忍?我们不得而知,也无需过多地追究。只是希望不至于是诗人的浮躁之心让本该荡气回肠的诗作有了瑕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