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赋》的意义及当下诗歌创作面临的问题
时东兵
当诗人们来到建县已有1260周年的松江，漫步在古道新城，驻足华亭的故尘厚土，徜徉云间的秀山绿水，吟诵着“望长安于日下，目吴会于云间”之名句，感悟“唐宋元明清，从古看到今”的沧海桑田，无论诗歌如何大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我们始终不能忘记李白的气势不凡、杜甫的沉郁顿挫、李商隐的纯净内敛、李煜的幽怨离伤、苏东坡的笔墨凝重，等等，他们的个性、境遇及风格如此不同，却有始终不变的家国精神，他们把个人的命运和家国的兴衰联系在一起，这是真正的诗人应当肩负的责任。今天，来自各地的诗人、评论家以及研究《文赋》的学者，在陆机的故乡松江举办“《文赋》对当代诗歌创作的意义研讨会”，具有现实意义，正好引得文人骚客的“碧霄诗情”。
《文赋》是我国文学理论批评史上第一篇系统而精辟地论述创作的文章，为刘勰的《文心雕龙》和钟嵘《诗品》提供了丰富的养料和基础。陆机家族有着深厚的文化传承，文赋的意义应在更高的文化层面展开讨论，因文化既关乎到人的生活方式，又联通人的思维特性，是社会进步的状态，概而言之，文学创作应依托于自然、社会，体现民族精神，当代诗人应肩负起广大文化精神的使命，就应该具备“经天纬地，昭临四方”的文化修养，“博学多闻，海纳百川”的知识基础，心系“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的宽阔胸怀，参天地挟宇宙的宏远追求。
诗歌和诗人的确给世界带来了惊喜，近日，发生了两件与诗歌有关的重大事件。一件是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瑞典诗人托马斯•特兰斯特勒默，瑞典文学院对他的评价是“用凝练通透的画面打开了通向现实的新路径”，他的诗用奇想融合了梦与现实，以梦的残骸碎片揭开了日常世界的假面，但依然保存着梦幻的希望。从中自然引出了什么是好诗的话题，从瑞典文学院对特兰斯特勒默诗的评价中，可窥探究竟：一是凝练的语言，即便从五四时期倡导的“我手写我口”，突破各种藩篱的束缚，但诗的语言必须经过艺术的提炼与加工，是口语中最精致、富于美感的部分；二是通透的感受，洁净纯美的形象给读者以审美的愉悦，是艺术中精华的沉淀；三是现实的映照，走在世界观照世界，走在人生观照人生。“有第一等襟抱，才有第一等真诗”，匡时济世、同情草根乃为大手笔；四是打开新路径，真正的诗人总是另辟蹊径，言人所欲言而又未言，诗歌永远在求新求变之中。
另一件，希金斯当选爱尔兰总统，他是“一个敢于说出心里话的思想者”，是“国家宝藏”，在德行上受人尊重。全世界媒体称为“诗一般的胜利”，纷纷做起了“诗”的文章。希金斯认为，是过去多年的物质主义和自私主义将国家拖向毁灭。“我们现在只留下了狭隘的利己主义，评判一个人的价值只根据他的个人财富，忽略了人与人、社会、社区以及国家之间的联系”。希金斯曾写过：“什么时候轮到我？”的确，爱尔兰人民选择了诗人，其实是选择纯净的社会、诗意的生活，期待诗人的努力，把生命提高到诗歌的境界和高度，又把诗歌的境界化作生活的体验，生活因诗歌而净化，诗歌因生活而有形，生命诗歌化了，诗歌也有了生命。这正好应验了“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
不过，诗歌 “边缘化”也是不争的事实，诗歌仅是诗人圈内的狂欢，而与读者渐行渐远，既有其深刻的社会转型和文化沙化的原因，也有诗人随波逐流,一味地向现实“献媚”，放弃了对物欲横流社会作精神地抗争，如果任凭精神和道德滑坡，后果不堪设想。历史早已有了警示，（齐国）管仲把实用主义、物质主义的欲望之“键”按下去，整个国家就像计算机，程序一旦启动，人文环境、社会环境、自然环境便遭到严重破坏，最后走向灭亡。齐国那么富裕，为什么败于秦国？值得我们深思！
歌德说过，诗人需要全部的哲学。现在好多诗人缺少一种思想与精神境界，又缺乏深厚的人文修养及驾驭文字的能力，自然就影响了新诗的广泛传播，影响了大众对新诗的评价、接受和认可的程度。一是诗坛看似热闹却是浮躁，这个派那个流占据山头，竖起形形式式的旗帜，虽然色彩艳丽扎眼，却没有思想根基，也拿不出读者喜欢的作品，只是过眼云烟而已，甚至用游戏恶搞、消解崇高，过度的娱乐化倾向，狂欢之后留下一片废墟，神圣的艺术殿堂成了随意排泄的垃圾场，恕我直言，在报刊杂志上发表的许多诗歌，不仅读者不喜欢，就连写诗的人都不屑一顾；二是缺乏对诗歌的敬畏之情，这颗皇冠上的明珠，材质是昂贵的，技艺是精巧的，器形是高雅的，所处的位置是令人敬仰的，这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在每个人的心里存有不灭的希望，激励创作者精心打磨出更多耀眼的明珠，去照亮更多人的心灵。那种随意在键盘上打出的分行文字，是对诗歌的亵渎。三是审美取向的错乱。我们提倡审美取向的多元化，因为每个个体都有独立的审美角度，都应该得到尊重，不同风格的艺术作品，都能找到不同的审美群体，正是有了千姿百态的审美趣味，才有了艺术天地的万种风情，但作品必须有审美的价值和艺术的创造。在诗歌语言运用上，也误解了卢梭的观点：“最原始的语言都是诗歌般的”。那些以丑为美、以丑为荣的作品，不是以揭露丑恶来彰显正义，只是作者阴暗心理的扭曲表现，只能使读者大倒胃口，避之不及。四是曲解创新。诚然，创新是艺术的生命，没有创新就没有艺术创作。但是，艺术创新是建立在深厚基础之上，并能带给人们全新审美愉悦的过程，庞德说过：“愈古典愈现代”。离开了审美，就是丢掉了艺术的核心；没有了愉悦的艺术体验，艺术就失去了存在的根据。那些胡乱拼凑的场景叠加，生搬硬套的文字组合，指鹿为马的思维纠结的作品，都是对诗歌创新的误读，这不是阻碍创作者勇于探索的激情喷发，而是强调创新不能背离艺术创作的规律，如同火山爆发，爆发时汹涌澎拜，势不可挡，最后还是要落回大地，成为万物竞相生长的肥沃土地。当然，陌生化的艺术效果是诗歌孜孜追求的，但需要强调的是不能背离了艺术审美这一根本目标。
再看今天的阅读令人堪忧，不重“品质阅读”，只顾“阅读娱乐”，娱乐至死蔓延到社会、文化的各个领域，造成整个社会文化力的消解。曾断言工业化能使人智商提高的“弗林效应”倡导者，新西兰人詹姆斯•弗林已经承认，“电脑文化”使人的思维日趋表面化和碎片化，已直接威胁到人的阅读能力，并造成发达国家青少年平均智商的下降，这是我们在建设文化强国的进程中，必须认真思考并亟待解决的问题。
最后，引用宋人曾有的名句：“多少人来看明月，谁知倒被明月看。”有理由期待不久将会有更多的人看诗、写诗，有更多的诗和诗人被读者青睐，因为每个人都藏有一颗“诗意的栖居”的心灵！
松江有个“醉白池”，即便无酒，人也醉，因为有诗人聚会。
（在《文赋》对当代诗歌创作的意义研讨会上的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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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8 0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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