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劈开了瞳孔的盘古
混沌有没有屁股,盘古的卧榻冲着什么方位。
长眠而醒,一觉一万八千年,人类意识史上一个一万八千年的黑洞,暗物质里的老妖闯进了盘古的鼻孔,足以诞生一种大智慧了。
盘古从肉身中抽出一把巨斧,混沌开了,轻而清者,上升为天;重而浊者,下沉为地,从此但凡有身形者,尽可以指天画地而诅咒发誓了。
从此光芒在上,天意在上,虚空中的天神在上,岁月的那一驾马车也在上,而山河在下,山河间匍匐着泥土和生灵。
而且天降图腾,匍匐着的一切有了祖宗,有了一脉血从天上来,有了一块灵牌,或者也叫神牌。
从此石头和芳菲被迫醒来,蝴蝶被迫醒来,缄言被迫醒来,人鬼间隐蔽着的暧昧被迫醒来,徜徉于天地间的思想家被迫醒来。
然后世上万物,不管怎么通透,怎么醍醐灌顶,甚至包括狼眼幽幽的蓝,都失去了睡一觉而一万八千年装糊涂的权力。
其实盘古,只是劈开了自己瞳孔。
2,悲情主义小鸟精卫
天空总是那么惊险,浪遏飞舟。
一切始于一场意外,一场滔天巨浪和炎帝的一个娇小女儿邂逅。
于是有了一种死后托生而名叫精卫的小鸟,花脑袋、白嘴壳、红爪子。
于是地球的小鸟史有了一个亡灵满血回归的复仇故事,漫天的蔚蓝间,衔它山之石,以填沧海之恨。
于是浩瀚的海上,无底的海上,除了时间物质和空间物质纵飞其上,还有了一个伟大的悲情主义小鸟。
海还是那座海,或者恐惧过,不然不会有惊天的浪。
但复仇,并且还有行动,以及由此衍生的就是要飞越沧海的浩荡蝴蝶,以及天空的方向那一轮残阳的泣血,非人类的世界里,也的确构成了地球史的一个组成部份。
只是物换星移得太久了。
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了一种叫精卫的小鸟了,她的前世死了,今生也死了,后世的鸟类都不做傻事,风雨到来的时候,躲在哲学的窝里。而大行其道的是打鸣或下蛋的鸡,及其一地鸡毛。
尽管作为一种宿命之源,海还是必须要敬畏的。
3,嫦娥,清清亮亮奔月
诸神时代,天皇、地皇、人皇,天庭排座次,谁敢说天庭就是干干净净的,与神位无争的只有嫦娥,奔月是一种放下一切的干净飘逸,连骨头都是轻的。
什么也不带走,甚至后羿之妻的尊贵名份,除了那只在纷扰中被边缘化而落寞的兔子,和一缕清风。
月亮是一个奇妙的地方,一座广寒宫,不属于皇天后土,不需要权力驾临,远离喧闹的尘世和板着脸孔的天庭。
有时远距离摇曳在人间的一架茅屋上,摇曳一种属于人类的欲说还休的恩爱,毕竟一个美人,寂寞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寂寞。
有一棵桂花树啊,有一个叫吴刚的老头砍啊砍啊,总也砍不倒,桂花飘香的时候,无数人世间的美好,在风中受孕。
都说月圆月缺,缺的只是你捧着自己的半边脸感悟罢了,风中之月,其实永远都是一个盘,盛满了天籁。
盛满了如水的嫦娥。
4,与太阳竞走的夸夫
那个时候还没有年代,太阳就是年代,几近疯狂的太阳炙烤大地,晒焦树木,烤死小鸟,烤干族人,大地裸露着山河的骨头。
那个时候夸夫族的夸夫已经出发,一步一座山峰,他要把失去理智的太阳,从万丈高空抠下,捏碎,一脚踩进泥里。
太阳在夸夫的前方滚动,夸夫的额头上滚动,瞳孔里滚动,一团滚动的火球,一万束烈焰奔腾如剑,大地哐当作响,天空哐当作响。
追日是一种行动,更是一种宿命,万山踏出坑,从此万山间有了湖泊,万脚带出泥,从此历史爬进一个泥巴创世纪。
累了,斜靠着一座浓烟滚滚的天空喘气,喘出去的每一口气都是命运,每一口气都是石头,每一口气都是粗重的山河,仰天地之鼻息。
也曾跺脚,千山万壑间的巨石崩塌了,毒物猛兽崩塌了,年代崩塌了,太阳坐在太阳的王座上颤抖,喷溅满天鼻血。
渴了,饮黄河水,黄河水干了,饮渭河水,渭河水干了,北向大泽,距大泽一步之遥,奋力掷出的手杖,顿时生出大片郁郁葱葱的桃林,而夸夫轰然死了。
沧浪无水,夸夫成了具万年的干尸,而太阳仍在前方永远滚动,后土的子孙们,能从桃林里摘下一个桃来,吃出那个年代的警句吗。
千百年来的岐义由此而生,太阳永远在前面,时间永远在前面,做一个掐死太阳和时间的人,还是做一个和太阳竞走的人。
但夸夫作为装饰而挂在自己两只耳朵上的灵动盘绕的凶恶黄蛇,却在后来骤然建立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王朝,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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