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现在是荒场
文/李威
现在父亲家对面是一片荒场
以前是一幢三层旧楼
楼的一端旁生的大树
年纪与楼大约相仿
大树根深叶茂,紧紧笼住旧楼
千万条枝叶与楼体血肉相连
它们已经成为
不可分割的一体了
若早知这片土地的开发
终会半途而废
沦为一片荒场
又为什么
要将这与世无争的夫妻俩铲除
直到去年,它们临近消失
的最后几个夜里
还有灯光从枝叶间透出
仿佛它们一起回忆着
曾有过的宁静时光
我常想,拆迁机械
是先对树,还是先对楼下手
是树先倒,她的手臂
不舍的牵扯着旧楼
她的男人望着她
每一扇空洞的窗口发出无声的呼喊
还是楼先倒,悲伤的树
仍然紧紧攥着
零星的砖瓦
像攥着倒下去的男人
碎裂的筋骨和血肉
红蚯蚓在蜿蜒
文/李威
他修改了三十年公文
官至副处,其它什么也不干
专为单位公文把关
他办公桌案头上
放满每天权威报纸头版的剪报
一早就已画满红蚯蚓
各处室业务他不懂
也无需懂
只把关大方向、大格局、大气势、大话语
把红蚯蚓嵌进去
从清晨到日暮
红蚯蚓在蜿蜒
三十年了。随他级别上升
经他手的公文级别也上升
现在是送市一级部门和领导的公文
才有资格经他的手
红笔在圈改
花白的头在颤动
从清晨到日暮
从晨光到夕光
红蚯蚓在蜿蜒……
在新的一年里
文/李威
决定不再365天每天写诗
决定在一些个日子
不写诗
正如喧嚣中的哑默
正如手掌的汪洋中的
垂手而立
正如人群中
一个人形的空缺
正如用不写一首诗
来写下
一首诗
羊像孩子
文/李威
羊像孩子。
羊即使老了,眼神也像孩子。
虽然,羊
难得有幸活到老。
幼年时邻居吃素的何婆婆
养长命鸡。
还救过一只羊。
想把它一直养到老,为它送终。
她最怕自己死。
自己一死,羊就别想活——在这个
人的世界上。
她在,羊的命就在。
偌大的世界,
她这小小一个点,是生。
她这一小点之外,是死。
何婆婆死了。
一小点生,死了。
一小点之外,偌大的死
还好好地活着。
新年第一天读到酒童林夕夕的诗句
文/李威
“黑无法拆出黑”
但黑可以叠加
正如空,可以叠加
外婆的老屋天花板上
有一个通往屋顶隔间的正方形洞
舅舅常爬梯子钻进去
拿隔间里储放的东西
外婆的家园被拆后
我常常挂念
那个洞被他们拆哪儿去了
外婆的乡村几十户人家
天花板上的洞
被他们拆下来
叠在一起,放哪儿去了
它们叠在一起之处,一定是这世上
最空的空
伟大逻辑的力量是无穷的
文/李威
在彭宇案中对彭宇说
如果人不是你撞的为什么要扶她?
的那位法官
应该永载史册,千古留名
如我一般的无数人
受他这个伟大逻辑影响,今天看
那些做好事的人
一定个个藏着见不得人的罪行
我们的警官、侦察员、侦探、线人
应当统统把目光瞄准
这世上做好事的人
深挖这些人潜藏的罪行
众所周知,越是躬下身来行好事的人
越常说:没有人是无罪的
这就是他们有罪的口供
而他们做好事的行为就是证据
应当瞄准这些做好事的人
把他们抓起来
送到被告席上
站到这位法官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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