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蜕
《本草纲目*虫部*蝉蜕》：气味咸、甘、寒、无毒。
蝉声进入盛夏。法桐的叶子
抖动得更激烈了
我在青郁的蝉鸣里追忆
一种弥漫童年的中药材之味
每到暑假，我就去捡蝉蜕
在苹果树，梨树间
东奔西突。它的真身早已羽化、蜕变
一只只空壳还紧紧抓住青叶
碰到高处的壳，用一根绑网兜的竹竿挑下来
每捡一只，就算再小心，爪子也有刺进手中，
一截留在肉里的时候。我背起一麻皮袋蝉蜕去卖
背后千万只爪子在抓，在嘶鸣
我从乡下，来到城中。这么多年，
母亲病故，父亲日夜守着旧屋。
我也被耗尽、掏空，
如一只壳，紧紧抓住青叶。
我的恐惧也就没有了依附
那些年，我胆子很小
不敢走夜路
甚至在大白天的晌午
也不敢穿过一片，又一片的果园
有一回，要给田垄上
干活的父亲送饭
走大路，也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回头看什么也没有
任何风吹草动，都听得我
毛骨悚然。那人一点点逼近
我吓得一路小跑，脑海里都是
淹死的孩子，喝农药的村妇
……
忽见一处桃园，我救命似地奔过去
折断几枝桃条，朝身上一通乱打
仿佛抽得野鬼嗷嗷叫
现在果树砍光了，没有任何的遮挡
我的恐惧也就没有了依附
合肥的蝉鸣
一棵树的繁茂在夜晚的
蝉声里丝毫不减。黄河故道上的
梨树，不只坠着青果。
也有像这样蓬勃的蝉鸣
只要它们声嘶力竭地叫着
我就会有更多寄居而陡峭的句子要长出
对话
果实，熟透了
落下来
才是最轻松的。
像一个人爱过后
枯坐在公园长椅上
所有的绳索不见了
给女儿
向光而行。我领着影子
背光而行。影子，拎着我
向前走
多想它对我说，兄弟，你累了
让我来吧
一生中凝视过有很多事物
却少有独对自己的影子
早晨，看着熟睡的女儿
像端详一只影子
她的眉毛、鼻子、嘴巴，慢慢开始长开
这一张脸上的可爱
也都是我的 |
发表于 2021-8-10 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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