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之问
——读韩庆城《太阳为什么老是西下》
韩庆成太阳为什么老是西下
文/韩庆成
太阳又一次从西边落下去了
它昨天就是从那个位置落下去的
前天也是
大前天是不是不知道
因为天阴 我没有看到太阳
它落下去的位置有时候是山
有时候是河
有时候是无边无际的平原
因为没有去过远方
我还不知道它从远方落下去的样子
此时我在想 明天它从哪里落下去呢
也不知道明天是晴天还是阴天
如果是晴天
它还会从西边落下去吗
它能不能从东边落下去一次呢
一次就行了
如果不能
从南边或北边落一次也行
实在受不了老是看到它从西边落下去
每次落下去都带来漫长的黑夜
2022.10.22 .夜草就
太阳西下,没有人怀疑。即便被宗教裁判所判为“异端”而烧死在鲜花广场的布鲁诺都证明并且捍卫了这一事实。显然,对神学(权威)的反抗也必须有圣徒般的虔诚和殉道精神。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诗人可以称得上布鲁诺的同道者。
当所有人对颠扑不破的真理深信不疑时,诗人的疑问仿若当头一棒——“太阳为什么老是西下”——真理为什么是真理?!我想,看到这首诗的题目的读者诸君或许也有那么一下子眼冒金星的感觉吧!
“太阳又一次从西边落下去了”如一声长长的叹息,沉沉压下。是的,目睹一颗血红的万物赖以生存的心脏刹那间坠落,谁能够无动于衷?日暮西山,回天乏术,何等的无奈啊!曾几何时,这长河落日晕染过的无数悲壮和从容使得我们对生命有了无限遐想,万分眷恋。但是,在这首诗里,我看不到死灰复燃的希望。就算太阳从东边升起,它依然会重蹈覆辙,一条道走到黑而奔向西山。
无疑,诗人是悲观的。无论太阳落下去的位置是山还是河,是一马平川还是未知的远方,它终究是要落下去的。也正因为此,此时此刻,它要落下去的宿命似乎成了唯一的希望所在(如果尚有希望的话),仿佛对立与统一特意给诗人开了一个辩证法的玩笑。因为我发现作者对太阳的关心完全不能与对因太阳而生的万物的爱惜相提并论,甚至可以说,他根本不在乎太阳的起落,他更在乎的是“太阳每次落下去都带来漫长的黑夜”的酷冷现实对生命的摧残。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爱之深痛之切,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责的了,我甚至看不到他眼里还有半滴泪水(他哭过的次数可以由他的诗来回答)。但他的疑问却如后羿之箭,射向太阳。可后羿已经射下了九个太阳,还有可能把一脉单传的这一个再射下来吗?后羿有诗人的单纯和布鲁诺的倔强吗?
或许,明天值得期待。那么“明天它从哪里落下去呢”?在此,诗人的杞人之忧确实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可笑的是给诗人带来如此幼稚的想法的草就的夜,可悲的是给诗人带来如此幼稚的想法的草就的夜不是最后的夜!当然,据我寡闻如鼠目的寸光所及,明天太阳还是从西边落下去。如同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天命难违啊!而天命也只有天能为!当人命大于天的天在“明天它从哪里落下去呢”的一声声疑问中渐渐明朗时,当共工在山海经里怒触不周山时。
“它能不能从东边落下去一次呢”,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泣血如斯,夫复何求!且不问明天是晴是阴,“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又何如!“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日出日落,周而复始,伤心如呵壁问天的屈原又如何!千百年来人们只听闻粽香飘飘;实在受不了的人不止作者一个又如何!受不了也给我受着!
最后,值得欣慰或者聊以自慰的是,那个活在安徒生童话里的孩子还没有死,我曾经在课本里见到过。尽管后来走失了,但偶尔有诗人从远方带来他活着的消息。2022.10.23 夜,他稚嫩的声音又一次如秋虫在我的窗前“蝈蝈”。诗人韩庆城的天真之问与其说“太阳为什么老是西下”,毋宁说太阳为什么老是东升!地球自转自西向东,被证实了的并且可以被反复证实的真理是要在论证地球呈球状的采科•达斯科里被活活烧死的一百多年后随着哥白尼的诞生才拨云见日。直到布鲁诺受尽酷刑,历尽了8年非人折磨和凌辱,被点燃前满怀信心高呼:“黑暗即将过去,黎明即将来临,真理终将战胜邪恶!”后才能够大放异彩。
2022.10.23 .夜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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