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外三首）

黎清清

牙齿

牙齿是受用的兵将。在口腔的战场上
碾磨岁月的粗茶淡饭，亦有
美酒和佳肴。快活时露出一口好牙
像打得一副好牌

而在县人民医院口腔科，到处都是
补牙拔牙的人
疼痛让人敏感而脆弱
失去一颗牙，像失去一道防守

年纪轻轻却已失守
我为此惶恐不安
往事来不及咀嚼
就已被慢慢腐蚀

疼痛的日子，要如何啃下
眼前这块硬骨头
很多时候，我们必须咬紧牙关
直到最后一颗牙齿脱落


天真

她的天真开出无数朵浪花
轻轻拍打生活的激情
屏息，驰骋，或上岸
记忆掺杂了水分，四季中蒸发
竟无人问津。她有一种理想
过于茂盛，像树
曾被锯枝，被暴雨打湿
在风中折腰。有时也把自己
想象成鸟，为一些
不切实际的问题，叽叽喳喳
多么卖力，又搁置半空。众多星星
登场的夜晚，她有点点闪烁的
希望，伴随真相大白
而泯灭。黎明不请自来
有艘小船驶过昨夜的风浪
暗自换下所有零部件

刀未了

切断青菜，萝卜，也切断手指
也有切不断的流水，执念
一把刀总有一把刀急于了断的事

有时，不是非要站起来
去制造一场血案。
我们拥有足够锋利的沉默，像刀
静静躺着直到天亮

尽管也为一顿口粮
在昔日的案板上发出嘈杂的声响
年轻的臂膀一再挥舞
突然握不住把柄
一把刀掉入时间的深渊

而我无力找寻。试图以坚硬的方式
活着，抬头望望天空
随时等待那把刀降落
一个人总有一个人还未了断的事


照镜子

一直重复这样的动作：走向自己
又背道而驰
我们在直面中得以看穿
对一些相反的事物习以为常

无法冲破这饱含光亮的一面
如何进入更深的内部？

只是一味地从一面镜子里
取出假象，有时也一并取出
更多碎裂的自我
转身便是现实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