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

野兰

诗人
文/野兰

1）
繁花落尽，青山都老了
屋檐上的明月，已经不是明月
诗人被风吹着
在疯颠的词语里
翻开伤口
葬花
焚琴
煮鹤
以满头霜雪
证明自己的干净
因为太认真
他走到天边，又回来
笔尖指向明天
一朵玫瑰在怀中訇然盛放
一缕曙光从古老的窗户透进来
照见一首疲惫的诗，并抹去了它


2）
更多失重的词语掉下来
喑哑地，含着历史的叹息
在落地时改变了态度
少数明亮的词，溅满了污泥
是我们要选择的眼睛：白目的、充血的、
兽性的、渴望的……
以及，不能遗忘的名字
仿若风暴中的灯火
要替我们
在一千座屋檐一千重风雨中
在流泪之后，微笑


3）
被自己的梦想击伤
诗人用火焰洗手
十根蜡烛从黑夜伸出来
嘶嘶地叫着
在腐朽的城墙上写下：鸽子，雪白的
最后一只鸽子
来自死亡之城的鸽子，幸存者仅有的希望
——涉及新世纪的花园
他用了谎言、咒语、幻术
来重组星空，在泥沼里
那些不肯熄灭的眼睛
如何在被遗弃的事物中
找出一双翅膀，一朵玫瑰
给每个坚持直立的自己？

4）
从墨水瓶的开口看出去
那些散落在墓墟的词语
尤自闪闪发光
以最美丽的花瓣与公式
否定了否定的车辙
在你必经的每个路口
每个黄昏
落花与莺啼
行行复行行

5）
答案，是一张白纸
被折成重重山峰，在狭隘的窗户内
等风从大洋彼岸吹来，带回蔚蓝的讯息

而六月飞雪
符合语法的雪，埋了山水与流年
众鸟横飞，啄食着高楼后腐朽的落日

诗人从墨水瓶中钻出
笔尖戳向天空

此时写诗
他将得到一艘无底的船
一片白茫茫的海
堆积如山的鲸骨，被搬到纸上

6）
把白纸翻过来
一天过去了
墙壁上的少女在反弹琵琶
眼睛从云端掉落

把白纸翻回来
一个时代过去了
墙壁上的祖母在反弹琵琶
嘴唇从山巅掉落

他向墙壁躹躬
对空无一人的
夜晚
举起双手
——把自己关进笼子里

7）
眼睛交给雏菊
耳朵做了乌鸦的巢穴
嘴巴去了爪哇岛
留下一颗茫然的月亮
耸拉在诗人肩膀上
他在象形的文字中穿行
躲避着庙宇、制度与官僚
撞在英雄雕像上
胸膛空空
只要一元，半个馒头
他就卖掉了自己的诗集
而这时天还没亮
窗户上的寒霜
把星空
涂抹到诗歌的节奏之外
他的祖国
还在墨水瓶里沉睡

8）
诗人的笔与十指插入古老的寓言中
以尿尿的姿势刺破了一千零一个夜晚

他写诗时还是少年，母亲用银箔层层包裹住他
他白发披肩在刀叉上数星星时，母亲在病床上大喊荷尔德林或索福克勒斯

把道德印在脸上的父亲绕过生活的逻辑
用脚踢着落日
说——
这是诗歌

凝固在十字路口的天空，只剩一双雪亮如斧铖的眼睛

9）
没有人回答
许多影子沉默着，在大地上飘来飘去

追风筝的人把天空拽进了另一个时代
艰难地回头
说：
不
要
追
查
字
根

野兰

自提一下

王美林

繁花落尽，青山都老了
屋檐上的明月，已经不是明月
诗人被风吹着
在疯颠的词语里
翻开伤口
葬花
焚琴
煮鹤
以满头霜雪
证明自己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