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也有失落之意（七首）

一叶天下

●东湖也有失落之意

不是为了消瘦而秋
偶尔起皱，是寺庙的钟声
打断的沉思

东湖也有失落之意
那么多热闹，那么多美好
水面下，那么多流逝

所有岛屿的停顿，与岸的转折
都是与时间的抗争

包括，今晚的一轮平湖秋月


●中秋

月一枚，桂满江南
放养清秋。预备一片星稀的草原
烘托。面纱用移动山寺的薄云

荷塘孤单，飞过鸿影
都无心。在彼此的重叠中拴住杨柳岸
是一曲宋词，自高处寒冷
提取，空旷的遥望
相思的栅栏，如永恒之物

屋檐下，设下供桌
在月光里点亮人间之光
生活抽走远方，只剩一堆腐朽

盛宴终究会散，人间滋味百般
显微镜。照妖镜
山河令出，酒杯已空何以解忧


●一阙秋词

误以为，泡开的龙井茶里
有女人的歌声
故在秋雨的早晨，饮下一座春山
甚至，没有留后路

它存在的意义
就像那次你取出补妆镜
春已暮，也只能将一地落红
拼装成眼角的皱纹

其实，无论什么时候
在山中与你相遇，必然是镜像
并以此考验，我心中的一些不平
如岩石上青苔一样的悔意

竹亭竹椅。从里面辨认远处的绿
以为是白裙子掉下的色块
风一吹，镜面升起雨雾
引出一桩时间失踪的旧案

忘了身在何处。仅凭动机
有些人，有些事，难以获取收押的凭证


●白露

玻璃弹珠滚向落日
生命的许多细节，在草叶上来回滚动
远行。那时
路边的野菊花，还没有移植南山

渡船搁浅彼岸的芦花
晚霞涂抹上去
两只野鸭挨在一起，小心
慌张。两个人的露水在一张荷叶上

风中的每个碎片，都藏着誓言
或者预言。当虫鸣
占据荒废的后院，午夜的月色
为当年清晨的私奔辩护

一边自责，一边又是渴望
某些事物的开始，偏偏就是结局
阳光下，白描枯草的踪迹
悬在空中，才是最好的归宿


●八月

跟你说的应该不是同一个，我窗外的八月
摘抄自节气，没标明地理位置

合欢起了误会，似乎与你有关
仍在开放，反正天气预报经常不准确

东边月亮已升到半空，西边晚霞还未落下
万物运行都合规律，但有些遇见仍让人意外

我要说的不至这些。人到中年
过于敏感，纠结于几片落叶的反复确认

开车迷路看剧脸盲的我，可以分辨不清
芦花与白发，到底谁暗喻了谁

必须从现在开始，斩断退路
暑气未消，在勾兑月色的硬饮料中加入冰

季节交替是件大事，不能屈服于秋天的斑斓虎
听信气象意义上的标准，就迟了


●信访日记

她不是祥林嫂
而我必须是一个好的倾听者
每月十五日，她准时来
我熟悉事故的每一个细节
可以让故事从任何地点开始
而她非要从十点零七分，天雨说起
我想阻止她自由落体式的惯性
可我手里没有比死亡更加黑的眼睛
倒一杯水，想让她偏离痛苦
她讲她女儿女婿的车偏离了方向
撞断栏杆时，她身体必定决堤
我要保持平静，如同63秒之后的水面
除了风雨，已看不出刚才的巨浪
车内没有安装摄像头，我无法转告她
这63秒钟的惊心与绝望
她边走出办公室，边自语
“儿童椅的安全带是解开了的”
我以录音笔的态度，为她备注：
第三十七次来访，内容同上，无具体诉求。


●苏轼从杭州路过

冲突是必要的。这个世界需要张力
而你在舞台中央，挡了主角的光

上帝仍下一颗骰子，砸出一个坑
埋下诗意。挖出来的也是
白居易分走一些，余下七分搭六座桥

吃的不合时宜，交给朝云保管
想起西湖的醋鱼，想起西子的战争
天有风雨、天有阴睛，也很正常

就如苏轼成为东坡之前
东坡肉成已经成为杭州的爆款
你被百姓围观，就是网红

回到历史的叙事中
一场瘟疫，让你失信
也让“圣散子方”成为传奇

六口井是杭州人念念不忘的口碑
言传之物容易流失
把它们放逐于湖山之间

还有长江，还有大海
需要一趟秋天的长途迁徙，才能抵达

王美林

一枚，桂满江南
放养清秋。预备一片星稀的草原
烘托。面纱用移动山寺的薄云

荷塘孤单，飞过鸿影
都无心。在彼此的重叠中拴住杨柳岸
是一曲宋词，自高处寒冷
提取，空旷的遥望
相思的栅栏，如永恒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