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十二首
文/濮建镇
俗语语之十:螺蛳壳里做道场
有38平米一套小房
可以规划如下:
煤气灶用单灶
饭桌用折叠式小圆桌
櫈子也用折叠式的
做饭吃饭合到一起
8平米够用了
主卧房双人床用一米三五
再做排柜子,放个床头柜
10平米也能凑合
卫生间占掉5平米
客厅用上10平米
沙发要买放得下靠背的
来客过夜就能解决
还剩5平米放只单人床
多余部分合用作书房
如此,像将群众太多笔画
简单写成人民,或者
是将自己笔画繁多的姓名
缩简写成一个人字
俗语诗之九:烂船也有三斤铁
船不会烂在前行中
重压下,龙骨也不会断裂
有水托举着
船板上生出的绿色密码
破译着生命的奥秘
封存在年轮中的风
托举帆,与吹动的风
形成前行的合力
船钉以精神的状态
在暗处用力,拒绝锈烂
只有当船放弃迎风搏浪
筋骨才会被时间
无声拆解
而深入骨髓的三斤船钉
仍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样
在拧住烂松开来的船板
俗语诗之八:八竿子打不着
竹竿使劲击打空气
所有竿影全落在地上
空中的弧线只形成一只只
有所注释的括号
竹竿与竹根是以直角方式
穿越泥土与朝向天空
生长出不同维度的取向
距直角的顶点离得越远
两个射点距离差得越大
得到了阳光雨露的竹竿
被握在风的手中
拥有的叶子全像飞刀
竹根以鞭子的外形
在黑暗中默默守住泥土
生于同一根须的它们
叉成八竿子打不着的走向
尘埃
来自石头还是泥土还是草木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都是来自大地 的生活
风化干脱还是焚烧
也都是一种洗礼, 飞扬到
山川、河流、旷野、路面
或者登堂入室,依然是
大地的一部分,同样承载起
脚印、车轮、历史的痕迹
在光柱中,看得见
有光芒陪伴的舞动
起风的日子 ,就有飞扬机会
风平浪静,也得到安稳
轻到了不能再轻的生命
漂泊或者坠落,凝聚或沉淀
全部化为无声的低语
尘封才是被岁月的遗忘
铁锈
从石头的队伍中脱颖出来
经过洗炼千锤成材
发光到钢筋、齿轮、钢架
钢板、轨道、螺丝钉的行列
成为撑起机器、路桥、车船
大厦的钢筋跌骨时
有歌声有容光有伴护
好景从懈怠开始坍塌
因为爱上了氧气的亲吻
喜欢躺入空间的褶皱里
被柔顺的时间慢慢消解
生命步向腐散的通道
变成苔藓状的依附性生长
脸色红润起来的过程中
经受过的锻打碾压与铸模
全部脱落成暗暗的叹息
最后被寂静遗忘得只剩
一堆再也扶不起的锈碴
论黑
不是所有的黑全像木炭
是烧尽了光热变成黑的
夜是抱住星星不松手熬黑的
煤是被压黑的。这种黑
有火引燃,就会生亮发热
墨的黑是留证清白的
乌云是教风雨反叛天空黑的
包公要铁面无私脸变黑了
这种黑,黑出了存世的价值
黑板的黑是给学生演示
能发掘出其中的光芒
灯下是举托明亮憋出的黑
这种黑,在将黑导向光明
有种是从心底黑出来的黑
黑事黑人黑山河
这是一种天地难容的黑
一棵树的长大过程
天的诱惑有多大
鸟总在给树做示范
引导树使劲扑向天空
让大地担心到用很多根须
仍拉不住树,就上枝条
打下许多绿色的结扣
这些春天打下,到深秋
被逐步褪色挣脱的枯结
越打越多,但还是
捆不住树枝的脚步
当鸟从天空倦回到树技
树没有领悟到提示
甚至不知道上天的路
到底有多远,更不知
自己从不回头的固执
早从年轮里开始,打成
绑定在天地间的死结
直至倒下,许多结才解开
而那缕不灭的执着
被烧成灰的时候
依然向着天空升腾上去
春芽萌动
在欲裂又合的缝隙中
一粒粒种子挣扎出根须
托举出春天的芽粒
阳光在加长时间观察
发现加温催生成长
像学生被鼓励一样有效
寒冷被当一件件厚衣脱下
是春天首先要做好的事情
让芽粒的手脚露出来
宣告告别襁褓的生命
就要进入风雨无常的生活
以后的滚爬摔打,将记成
斧锯才能读懂的年轮
乡愁
故乡的风从思念中吹出
吹过田野与河流
带着泥土的芬芳
与水乡的湿润
给远方的游子
可供回味一生的时光
河流
河流是最无功利目的的收藏家
见什么收藏什么
走到哪里就收藏到那里
思路清晰时收藏清楚
思维混乱时胡乱收藏
收藏到最珍稀的是日月
收藏最多的是星星
收藏最苦涩的是泪滴
收藏腥味最重的是血
收藏最重的是十万大山
收藏最轻是梦想
在犯糊涂时
还收藏了不少污秽
归途
一路金色照向家的方向
夕阳成为最终的坐标
天地即将合拢前
留出最后一线生机
铺满入梦的红毯
子弹
喜欢看枪战片
不是因为当过兵参过战
而是想多看点后
小小的自己
能变成一粒子弹
想像家门枪口一样
枪管里盘算了许多膛线
心中一丁点火药
随时会被撞针击爆
生命是必须穿越生活的过程
倒下最多的
是一个个日子
挖坑
常听到某某抱怨被人挖坑
而我要祝贺被坑的人
你们还没有被当成空气
就像一棵还有长大潜质的小树
才会被挖坑种下
有机会将坑转化为年轮
将根须中的黑暗
升腾成更多绿叶
不会落得再无人理睬的悲哀
有人恨有人怨有人怒
有人妒忌到不惜为你挖坑
最想你入坑后爬不出来
那其实是你的一种福份
每个人活到最后
不就是希望有人给挖个坑
将自己好好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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