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期备选：张抱岩诗三首，选自《绿风诗歌论坛》

王征珂

张抱岩诗三首

南方飞来的燕子是我的穷亲戚

乡村的齐脊房越来越少了
母亲一直苦闷
她不能给堂屋门留个缝隙
好让那些燕子在我家的房梁上垒巢
她怕怠慢了那些穷亲戚

我从乡村搬到县城
住上高楼
那些穷亲戚再也没有来过

走在春天的道路上
我会被一声燕子的叫声喊住
它们身上的泥土味
还和多年前老家见面闻过的一样

我见人就说：这是我们老家的亲戚
我没什么好招待它们的
只在我居住的小区的上空
为它们找一小片天空
待了短暂的一会儿
还没来及聊聊家常
就被保安和喧嚣赶走了


赎罪

那些为我家卖过命的牛
都被我出卖了
这一生，我逃到哪
躲不过它们那双憨实的大眼睛

我的故乡被我出卖了
那些青梅竹马
那些庄稼高粱都被我出卖了
我是一个六亲不认的人
正在背离与我生命相连的亲情和感动

那个农民的身份被我出卖了
还有地道憨厚的方言
还有耿直和单纯
还有我对这个世界最初的美好看法

现在，我已将我自己出卖了
你看见的我是另外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一个乡村和城市杂交的畸形儿


母亲在乡下养成的多年的习惯

接到县城的母亲
和笼中圈鸟一样
她把她的田地带到小区
一辈子了，田地就是母亲翱翔的天空

月光普照窗台
母亲再也无法安睡
多年了，母亲早已习惯
在乡村，一走出门，就把灯熄了

老母亲住在高楼上
她实在不适应
她常说她住在树梢子上
迟早有天，她会熟透从高处掉下来

在乡下，那么多年
老母亲养成了良好的习惯
晚睡早起，洗衣做饭
用善良安抚要饭花子的心灵
只要县城有哪个办丧事的被母亲遇上
她会哭泣得很悲伤
就像乡下的一个亲戚去世一样

（选自《绿风诗歌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