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槛
奶奶从镜框中走下来，对儿子说
我去买菜
然后跨过门槛
就不见了
儿子对老婆说
我去烧纸
然后跨过门槛
就不见了
老婆对女儿说
我去打牌
然后跨过门槛
就不见了
女儿对弟弟说
我去上学
然后跨过门槛
就不见了
弟弟对叭儿狗大黄说
我到外面
去打仗
然后跨过门槛
就不见了
大黄
对自己说
如果他们回来
就必须要跨过我这道门槛
大黄
坐在门槛上
滴溜着屌
耷拉着蛋
傻傻愣愣
耐心地等待
2011-10-03
奔跑的毛毛虫
毛毛虫是从我头顶的树叶上
掉下来的
毛毛虫掉下来
并没有直接落到地上
而是落进我的衣领
当时我正看着远方河流上的一只白鹭
平展着翅膀
它的到来
让我猛得一跃
让我抖动身子和衣裳
让我眼中的白鹭匿去了身影
它经过我的胸口、肚子和小腹
仰面落在地上
我看到它的绝望
像旱地里突然冒出的泉水
咕咕直涌
我看到它在我抬起的脚下
咣地一下翻过身来
开始了奔跑
它的奔跑肉肉的，在我的脚下
团团打转
它的奔跑，金黄中透露出
斑斓的黑点
密密麻麻的毛刺
在下午的阳光下
闪射出自身的光芒
当时我抬起的脚
之所以没有落下
是因为觉得它的血和肉
会让我恶心
是因为
它的身子涌动
它的身子只要一涌动
我的胸口、肚子和小腹
就会火烧火燎的疼痛
2011-10-22
老魔术师
他像燕子一样
飞到舞台上
他掌根相连
一只燕子
两只燕子
千百只燕子
随着音乐在橡皮筋上
的猛然下坠
还原为黑色燕尾服
和职业的微笑
还原为
一对肉质手掌
手对着裤缝
燕子样鞠躬
燕子样站好
然后猛然伸出左手
说，变
我屏住呼吸
我以为他手里
会突然生出一只玫瑰
或一杯动荡的红葡萄酒
但当他的手停在半空
我看到的还是一只手
手掌上的手指
一、二、三、四、五
五根
一根也不多
一根也不少
下面一片嘘声
他却微笑如故
然后，他的右手
又猛得一下伸出
说，变
我再一次屏住呼吸
我以为这一次
他的手里肯定不会像上次一样
空空的
但当他的手停在半空
我看到的除了他的手
再也没有什么
手掌上的手指
一、二、三、四、五
五根
一根也不多
一根也不少
下面的破皮鞋、饮料瓶
果皮、果核、瓜子壳
燕子一样飞到舞台上
他不躲闪
却微笑如故
他在叽叽喳喳的舞台上
把刚刚做过的那些动作
以慢动作分解开来
就在他的左手就要张开时
我看见了
日出东海
暮落西山
就在他的右手就要张开时
我看见了
苍山古寺
飞瀑流云
燕子，燕子，再来一个
燕子走下舞台
踉跄着
没回一下头
2011-10-27
10月5日与玲君、东东等诸友在沱河岸边
茄子是从枯草中暴露出来的
准确地说，茄子是从玲君似乎有些夸张的惊叫中暴露出来的
夕阳下
茄子硕大、沉重
如同落日
茄子秧
弯着腰
矮小、瘦弱
惊讶的眼睛和嘴巴
让仅有的三两片叶子
陡地一颤
我们先是围拢
然后自觉地后退了
一步
污浊的河水
不仅流淌
而且荡漾
不仅在嗅觉里
不仅，背后
而且四周
和脚下
这样的时候
你看看我
我看看他
没有人想要做什么
也没有人做什么
枯枝败叶的整个傍晚，没有人知道我们
做出的贡献
既，没有放大一个虫洞
也没有缩小一个虫洞
它恰好塞得下
玲君的一根手指
和一些我们
想说没说的话
2011-10-05
灰斑鸠
灰斑鸠怎么会变成花斑蛇
手伸进斑鸠窝时
灰斑鸠还在指头上往后缩着身子
花斑蛇被扔出老远
花斑蛇抬起头
小眼圆溜溜的——
灰斑鸠一样清澈，惶恐
灰斑鸠一样无助，不安
2011-10-24
无题
一只黑色的塑料袋
飞了起来
开始是旋转着
往上飞
后来是顺着风的方向飞
它飞得很高
很快
甚至超过了
恰巧经过我们头顶
的鹰
2011-10-19
大宅子和少年时代的传说
这座大宅子
本来是空的
进来的第一个人
是一个男子
高而黑瘦
沉默不语
进来的第二个人
是一个老妇人
香案前点香
两眼无神
进来的第三个人
是一个年轻女子
臀部丰满
身姿摇曳
这空寂里的光
照亮了先到的两个人
也照亮了
深处的灰尘
进来的第三个人
是一只猴子
不，准确点说
是一个人——
脸上挂着皮兜兜
他装作不敢看先到者
却看遍每个人
进来的第四个人
是一只公鸡
咯咯喔喔
咯咯喔喔
上蹿下跳
转着圈子
进来的第六个人
是一只螳螂
碧绿的螳螂
手握利刃
却走路如作揖
进来的第七个人
哦，第七个人
是一只虎皮猫
他还在途中
一只灰鼠
在他背后
加快了步子
正准备超过他
第九个人，第十个人
当然还有更多的人
往这里赶来
他们不断地
加快着步子
黑瘦男子
沉默不语
直到死去
2011-10-11
无题
他从树林里出来
如果不是脚踩落叶的声音
我不会发现他
如果不是夕阳照在踩碎的落叶上
我不会把他当做一个人
他与我擦肩而过时
我没扭头看他
他也没扭头看我
直到他走出很远
我才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我在回头看他时
他也在回头看我
夕阳下的落叶上
他浑身烧着大火
2011-10-27
弥留之际
你的眼睛
如突然钻出云层的夕阳
看得见
一个独轮车
吱吱扭扭
走遍大半个中国
却看不见
一个叫瓦房的村庄
买烟喽
买糖喽
买气球，买小喇叭喽
买针头线脑喽
你看得见
那些和你调笑的娘们
却看不见
她们背后
一堵沉默的墙头
看不见
墙头下面一个叫小马的孩子
看不见
墙头上的衣服下面
一对不断膨胀的乳房
看不见
小马伸着手说
娘，拉我一把
我也要骑在墙头上
你的夕阳
光华四射
却看不见
一群孩子跟在独轮车后面喊大声喊
小马的娘，浪啊浪
骑着墙头看货郎
想跟货郎跑了吧
又怕小马想他娘
你看不见
你看不见
小马拿着䦆头守在你来时的村口
2011-10-9
无题诗
你的金鱼缸。你的水。你的猫
蹲在缸沿上
用爪子往脸上撩水
你的水草。你的淤泥。你的鹅卵石
在缸底的淤泥里
驮着一只你的乌龟
你的打氧机突突地，吐着水泡
你的漂浮物被你的滤网
一一捞起
你的金鱼呢，你的金鱼缸里
为啥不见一片鳞。你的金鱼缸里
为啥趴着一只乌龟
你的晃椅。你的烟。你的睡衣
腰带松散，上面躺着
打开的书
金鱼缸在猫爪子下拟写童谣：乌龟乌龟没有毛
乌龟乌龟没有腿
乌龟乌龟把头缩在壳子里
你睡你的觉。你看你的书。你抚摸你的金鱼缸
金鱼缸里养着乌龟不为人解
不为人解的问题不是问题
乌龟趴在金鱼缸里:不上浮
也不下沉,活着或死去
和谁都没啥关系
2011-10-7
邪恶镇
他用气泡
把所有邪恶的人
集中到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
独立于其他地方
这原本荒芜的地方
灯红酒绿
灯红酒绿是毛茸茸的东西
毛茸茸的
露着闪光的指甲和牙齿
指甲和牙齿
是从邪恶的人中
选拔出来的
而他是理所当然的头头
头头的头光光的
光光就像金属
金属捏造的简历里：
杀人越货已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硫磺和火
让两座繁华的都市
历经千年
还寸草不生
这无疑使他站到了高处
也使他有了中心广场那座铜像的样子
邪恶的人向他围拢
并向他下跪
他说，要惩治那些
不够邪恶的人
改恶从善的人
要让原本邪恶的人
更加邪恶
要让邪恶四通八达
要让邪恶的人
老有所养
老有所乐
他的嘴一张一合
一个个气泡，让诸多事物呈现异彩的同时
略显下坠
他努力不让自己下坠
日光，星光，月光
落到他身上
就像他的肺腑
他的肺腑披在未来的某一天
未来的某一天
必然会有一个
像他一样的人
来到这里：
以他制定的规则和法律
处死大部分人
和他这个所谓的头头
但他不得不
在那人到来之前
维持好现在的一切
2011-10-19
|
发表于 2011-11-3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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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3 23:51
楼主
发表于 2011-12-4 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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