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黄土层 于 2012-12-17 19:56 编辑
老夫少妻不是问题---说说李马公案
黄土层
最近在大陆多家媒体看到“诺奖评委马悦然与中国诗人李笠骂战”的报道,这场骂战缘起于李笠的《说吧,马悦然》《给一个和老头结婚的年轻女人》《给一个爱争斗的老头》三首诗。而李笠为何要写这三首诗,缘起又是什么,尚不得而知。总之,看到这三首诗之后,马悦然老头勃然大怒,回应了一篇《改行吧,李笠》。主要意思说“这三首诗让我懂得他是一个心恶的人。过去我只认为他是一个不好的诗人,更坏的翻译。我非常遗憾这个世界有品德这么卑劣的所谓诗人。”又以信件的形式回敬“我要让他粉身碎骨,就像人们用母指指甲摁死一只虱子”。而李笠自称“我感到了威胁”。后来有个叫万之的翻译参与进来,指责了李笠在《特朗斯特罗姆诗歌全集》的多处翻译错误,而被李笠称为“笑容可掬的刀子”。但归纳一下这次骂战的核心论题,就是李笠发难马悦然是没有文学品位的翻译家,马悦然回应李笠没有资格翻译诗,他应该改行。
马悦然是瑞典汉学家,诺贝尔文学奖18位终身评委之一,毕生致力于汉学研究,翻译过《水浒传》《西游记》《桃花源记》和辛弃疾的大部分诗词等,并向西方介绍了《诗经》《论语》《孟子》《史记》《庄子》等中国古典著作。高行健的《灵山》就是马悦然翻译的。所以,马悦然对汉语文学有着很深的渊源和感情。而李笠中国诗人,住在瑞典斯德哥尔摩。上届诺奖得主特朗斯特罗姆的诗歌就是出自此人之手。李马之间,虽然地位悬殊,起码是相互熟识或有交情的。不料此次骂战,彻底决裂,割袍断义,各自逼出了沉潜很深的人性的另一面,浮上了舆论的水面。
论战的焦点是互相攻击对方的翻译水平,连带着攻讦了老夫少妻一事。前者其实大可不必,翻译工作是一项很艰苦的工作,除了打通语言壁垒充分感受那一颗活泼泼的文心外,还需要很深的艺术功力最大限度地还原原作的原汁原味。有几人能在“信达雅”的标准下,交出满意的答卷!所以,挑剔同行译笔大可不必,而李马之争已经不在一个理性的论争层面上了,而多半是感情用事。甚至口水战,基本上失了争鸣的水准。而指责嘲笑“老夫少妻”一事更是不该。老妻少夫自古有之,何以容不下马悦然这一例呢?
宋朝词人张先(990-1078,字子野)80岁时娶了18岁的小妾,虽然年迈,身体衰朽,但还是掩不住老牛吃嫩草的激动狂喜之情,于是作诗抒怀:“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好友苏东坡知道此事后写诗调侃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好一个“一树梨花压海棠”!既讽刺打趣,又不失优雅文气。有趣的是张先人老种子不老,八年间小妾给他生下健康的两男两女。88岁这一年张先去世,小妾哭得死去活来,几年之后也郁郁而终。孔子父亲叔梁纥66岁娶了20岁的女子颜徵在,年龄相差46岁。天不生仲尼将万古如长夜。当代的老夫少妻莫过于杨振宁与翁帆了,在结婚的2004年,一个82岁,一个28岁。相差54岁。这都属于人生际遇和个人私事,只要不是逼迫的,我们都应给予他们祝福。而马悦然出生于1924年,陈文芬出生于1966年,相差了42岁。人家当事人乐在其中,互敬互爱,我们怎么不能把祝福送给他们呢?
老夫少妻根本不是问题,借此埋汰人是有辱斯文有失文人优雅的。李笠在诗歌《给一个和老头结婚的年轻女人》揪住老夫少妻一事,大做文章。基本上是一首毫无美学价值的发泄怨愤之作,更遑论优雅了。将“老牛吃嫩草”这一主题做了恶心化和庸俗化的处理,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不忍卒读。
目前没有资料显示首次发出挑战的是谁?李笠写诗一定有个缘起的。而这缘起,也一定伤害或动摇了一个诗人的尊严底线。否则,不会仅仅因为马悦然老夫少妻一事就心理不平衡,而以诗泄之。从李马公案,我们得到的启发是文人得积口德。莫要轻易藏否别人的短长,尤其在专业之内。指责译笔是挑战专业根基,文人最在意的就是这个。若动了这个底线就会不惜撕破脸皮大动肝火甚至玩老命。所谓的个人修养也连带着受到挑战。如果不是本着学术的意图而只是图一时口舌之快,骂战一开,口水横流,乌烟瘴气极度缺氧将无一个赢家。而文人一旦撕破脸皮,那颗脆弱的心脏比想象得要更不堪,由此灵魂也变得异常恐怖。我们看到先秦荀子讲过的“仁心说,学心听,公心辩”的标准,巍巍乎俯视着千古之下的呕哑嘲哳之声,而无言。
字数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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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李笠诗歌《给一个和老头结婚的年轻女人》
腐肉上一条蠕动的蛆让我想到你的婚姻
我俯身细看的时候,那白胖的蛆
突然变成老牛;肉,化为一片波动的嫩草
你们相差四十多岁。他,名声和地位
你,聪明和野心。但,让一张娇嫩的皮
每天经受癞蛤蟆的噬咬又是怎样的磨砺
不错,你比夜总会的妓女有福。但妓女
比你纯粹——她们用妓女的名义
生存:岔开大腿:“来,蛤蟆,把钱准备好!”
你靠春天的色香活着——引诱贪婪
让它坠入柔软的深渊,让一只鸡
变成苍鹰,鄙薄麻雀,甚至高飞的大雁
你哭。你绝望——当你把老牛当成小狗
而他却不能在草坪上欢跑(就像年轻的我
为养老院一个曾获选美冠军的女人洗澡)
“啊,假如!上帝,我究竟在干什么?!”
于是,隐秘的诅咒从草根升起:
等待!等待老牛的死!等待一头小鹿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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