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那头》
她捧着吱吱冒着蓝烟的心
在河的那边，喊我
让我摆渡。她要回家，她思念
她听见了母亲的哭声一直没有收住
她受不了儿子半夜喊她，而她
空空的喉嗓，回答就是冷飕飕的的风声
吓醒了她深爱的孙子。她很想回家
当年，她的唠叨把他的头发越漂越白
现在，她只要能回到初见的那座桥下
他的黑发就会像一百年前，一动新婚的梳子，她就倒下
我不能拒绝，我要帮助她回来
除夕晚上，我们习惯请一百多岁的先人们围坐首席
而她说没有船，她当年不小心喝下满腹忘川之水
她说“陌生的孩子啊，救救我……”
但谁能告诉我：
如何才能找到艄公藏好的那条渡船？
《空洞和风声》
一双手，有十个眼珠子就行了
而她，手心里长出一百双眼睛
她摸索他身体里的空洞和风声
她手指下凸凸凹凹，一段又一段人生歧途
她摸到他平坦的腹部，想起气沉丹田的传说
她摸索的时候他总是熟睡不醒
他的睡眠那么平坦，这个衣食丰足、没有深邃皱褶的人
她摸到平坦的夜，摸到自己的指节骨
一些被岁月乱伐乱扔的树枝
她在摸索的时候，一再碰到自己冰冷的枝条
炽白的闪电切割子夜高耸的寂寞乳房
黑暗山峰，一再低下来，一再
攀升，波涛着初春的潮汐
她甩一甩长发，那些红红绿绿的眼珠子飞旋
离心力，临界点，姐妹帮，突围表演……
三千眼珠子，从一个禁军的大麾下奔出：
紧紧咬住，她厌倦的头颅
《她固执地把手伸给我》
她坐在浴盆里，飘远了
只剩下一只手，从雾中伸出来
非人的洁白，她的掌中，没有一丝颜色和热气
她把手伸给我，我正巧站在她站立过的渡口
犹豫不决，我不喜欢那条船，太拥挤
我也不喜欢那个浴盆，我手长足长
它装不下，如果我要上去，我得先砍掉我的腿骨
还要卸除心脏的重量
还要数一数黑发的数量，能否
坚持到下一次岸边久久伫立，等待
风中落下的消息，不是一群乌鸦的送归仪式
她固执地把手伸给我，脸藏在雾中
我永远看不清她是不是我们家的女人
她很像我的母亲、姐姐、年少时挤在一床说悄悄话的伴儿
我不知道她的身体去了哪儿
她怎么会坐在那个自动漂流的浴盆上
她怎么会允许浓雾遮住她好看的嘴巴
她怎么会：说她像我，并把长长的手指甲
插进我的心窝
《归隐寓言》
风，一圈圈扩大我的身体
我变得疏松，塞满了飘飘荡荡的白云或懒散随性的稻草
风一吹，我就向上飘一点
有时挂在遥远的树梢，使身后的母亲惊呼
我跳下来，落在古老的大地上
我有别人看不见的轻
在蒺藜上行走如飞
有时上帝的仆人近近地检视我的脚印：但他
不解救，不惊讶，不提前说破
选自大家诗歌论坛 网址：http://dajiashige.com/read.php?tid=24625 |
发表于 2013-2-18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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