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魔约 于 2013-4-15 15:55 编辑
《黄昏之十一乐章》
1、轮回舞
由于刚下了一场急雨的原因,今天的晚霞很美,无论是天上还是水中的落日,都像是天堂的入口。
她一点也不会画画,可她执意要为他画一幅画像,还很认真的让他面对落日而坐,头微微上扬看着落日,又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棍让他夹在手中摆出抽烟的姿态,造型一直拖延到落日沉入地平线的那一刻。这个时候女孩飞快的用笔画了几个大小各不相同的圆圈,分别当做男孩的头,身子,四肢和影子。
水面上的波纹过量吸收朝霞的色彩之后凝固成丰腴的瓷,一圈一圈的起伏与凹陷静止在风中。
他们带着刚完成的那幅画离开沙滩,踏上凝固的朝霞一样斑斓的瓷,往波纹的中心走去。女孩拿出精致的镊子在波纹的中心蹲下身来,一一挑出杂色,最后只剩下血红的红色,中心成为一个血窝。她又像一个护士那样拿出那张画或者说是一张白纸,她用那白纸缝补那个奇怪的伤口。
“从怀孕的第一天开始她就知道那是一个儿子,她要为一个女孩生一个男孩的决心无法抗拒。”
她用那张白纸堵住那奇怪的伤口之后,孕育就开始了。他们在一旁看星空下的水面,不时就有鱼成群地从水里面飞起来,又落下,打在那起伏与凹陷的瓷上,碰出叮叮的清脆声响,直到颜色被全部剃尽。
2、幻灭曲
在沙滩里做爱的后果就是沙子塞满所有的夹缝,灵魂与肉体之间沙子成为打磨骨头的宠儿,金属在沙子表面摩擦的狂躁的声音让痒从孩子的手心传来,血淋淋的痒遍布全身,失去痛感。
沙漠成为肉体的水,在人群中大面积的浇灌。献血站成为仅存的绿洲,保存着人类最后的绿色血源。
专制的雪茄适时在支点上翘起,直抵火红的落日,点燃。人民在烟嘴的影子下面排队,等候轮吸,烟头的火成为夜晚的太阳。丹田撑开的壮汉们加速了太阳的燃烧,人类膨胀的肺活量从一支雪茄里拯救了部分人类。
清晨,一根金色的手指横冲直撞的指出并将烟灰弹掉。成为皮肤上老去的尘埃。我们一起隔着老死在皮肤上的尘埃,在被摧毁的城墙上擦痒。
擦破皮肤,用死灰止血。
3、阵痛
持续了一个下午的阵痛,并没有孩子诞生,只有被排出的卵子在孤独地渴望受精。古老的伤口无法愈合,血液越过体内的千山从心尖往下渗透。女孩计算着被打乱的周期,并用卫生棉的介入给了这个世界新的可能。
她在黄昏里发呆,看着满天的朝霞,充满色彩的巨大月经,她的脸开始发烫。时间的卵子每次都能准确的受精。时间剥夺形式,时间的脸
时间,纯粹母体,排卵,神秘受精。女孩哭泣,女孩掰开伤口哭泣,女孩数清自己的卵子赠送。
时间,天色已晚。时间,路灯亮起。时间,月经走向高潮。时间,快感压过痛感。时间,自虐。时间,受精,受精,受精
怀孕。女孩老了,一夜之间老了,恐惧在子宫里生成人形,恐惧扒开古老的伤口,恐惧带着血液从伤口中爬出来,恐惧扯断脐带,恐惧接受人形安心做人。时间,纯粹母体。
纯棉卫生棉。纯粹母体。
4、酒醉
又一个少女出嫁了。她今年才二十岁,而面容却显得格外成熟,不像一个少女,我每次都违心的叫她美女。她长得也并不丑,就是比较耐看,我想到三十岁的时候我才会爱上她,我有这种可以确定的直觉。
等我三十岁的时候,她可能已经有五个孩子了,如果我猜的没错,将有两个女孩三个男孩。这是一个可以定下来的数字,她在儿时的作文本上写着她的梦想
她要与余红兵生五个孩子,两个女孩,三个男孩。
老师把我们叫上讲台,当众批评,很快全校的学生都知道我们要生五个孩子,许琳琳与余红兵生了五个孩子。而且还起好了名字
两个女孩分别叫许小妖,余琳琳。三个男孩分别叫橡皮泥,大贝壳,卷笔刀。
傍晚放学的时候他们来到沙滩上分手,分手之前他们在对方的肩膀上咬了一个深深的牙印,从此他们就失散了。
她长得越来越不如人意,她怎么能长得那么老气,她会嫁个老头子,她会嫁不出去。她如今却出嫁了,是一个年轻的小伙,我嫉妒了,我的心开始痛,我知道我会在三十岁的时候爱上她,我一定会在三十岁的时候爱上她。
我求她等我八年,我问她还记不记得我小时的作文本,被老师撕碎的作文本,那上面写着我的梦想
我写着我要在三十岁的时候爱上许琳琳,我写着我要脱光她的衣服再看一次她胸口白色的胎记。
5、洗澡
我向淹死一对双胞胎兄弟的那个位置移动,那里的水深的探不到底,那对双胞胎兄弟被两个大铁钩抓着肠子拖上来,龙虾与泥鳅钻了一肚子,我把那些龙虾与泥鳅偷偷捉回家让妈妈做菜。
妈妈的手艺比得上最好的厨师。
我向那一对双胞胎兄弟淹死的位置游去,我要找到水中的墓穴,我要抓住坟墓中所有的鱼虾,我在一个新筑的坟头捡回了一瓶白酒,爷爷需要一盘儿像样的下酒菜。
爷爷会奖赏我一个弹弓,用他铁木棺材的余料削成的弹弓。
我要把自己放进弹弓的弹性里,对着天空打出去,击穿晚霞与云朵,击中落日
那块热气腾腾的糖糕。
洗澡的时间不能太久,妈妈会生疑心,她会拿着烧红的锅铲在我的背上烙上生存的铁印,烙的我的骨头发麻,青春痘也会一个接一个炸开,开出精致的野花。等锅底的火一燃尽,花就会紧接着凋谢。
冬天的星星与夏天的月亮。
“越死越肥沃,越生越新鲜”。
6、散步
吃饱后我们进行简短的流浪,食物流浪在胃里。
筷子被囚禁筷笼子里,水被关在水管里不见天日。
血液敲毛孔的门,敲的汗毛竖直,不敢抽去门闩。
下一步是关键的一步,那一步将会完成大脑的溢血。他的脚还没有挨到地面之前他还是安全的,他完全可以退回去,他的脑子依然清醒,他动弹不得,他以一只脚站立在黄昏的微风中,他浑身冒起浑浊的汗。
识眼色的汉字全部聚集到字典里,放弃并置的艺术回到甲骨文的记忆,一只硕大的绿壳乌龟驮着中风的文明归隐。
他已经支撑不住,他选择了后退,散步,离家越来越远。
退入巨大的胃里,等待着被消化。脖颈里的玉成为顽固的结石,成为黑色的梦。
第一次散步游荡的如此之远,走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有星星被啮齿类的牙齿咬开,里面藏着花生米。
7、静物
水不流,风不吹,兔子停止呼吸,一只蚂蚁被压垮之后伏在地面不动。
人类像切黄瓜一样把自己切成薄片,失去天生的运动特性,变成静物。
一只肥胖的鼢鼠在地底下把土从黄金的一侧推到地面堆成黄金的坟墓。
水无法不流,风无法不吹,兔子依然在跳,它的呼吸必然还在继续,贪婪的蚂蚁从来不会放弃大个头的食物。
人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肥胖的鼢鼠在地底下把土从黄金的一侧推到地面使黄金的光芒暴漏在人世间。
奇迹会不会出现在括弧内。
(水不流,风不吹,兔子停止呼吸,一只蚂蚁被压垮之后伏在地面不动。
被人类看见之后它们都静止下来,人类的记忆都是一些画面,人类的眼睛只能看见呆滞的一刻,在人类这里没有流动的整体,人类的思想都是静物。
没有活着的东西,没有持续活着的东西,只要有人类的介入,一切都被中断。人类本身原是流动的,持续活着的,人类介入自身之后这一切开始改变。
人类像切黄瓜一样把自己切成薄片,失去天生的运动特性,变成静物。
人类成了唯一的静物,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是静止的。人类把那些静物放在他们的文明机器里搅拌,以假的运动在真的运动那里碰运气,真正的运动没有被人类发现。
真正的运动不能为人类所发现。人类的思考能力与眼睛的运营方式决定了人类是静物的本质,这一点瞎子碰到了大运气,他们感受着存在的动。那些又聋又瞎的人不可避免地成为了感受存在之动的天才。
一只肥胖的鼢鼠在地底下把土从黄金的一侧推到地面。)
落日否定这一切,否定括弧,落日是一个句号。
8、玻璃城堡
黄昏是玻璃城堡内最美妙也是最神圣的时刻,玻璃城堡的玻璃姿态各异,材质不尽相同,它们的反光与投射形成一个古老的仪式,以必然的姿态从他们的头顶降临,玻璃城堡的人通过这种偶然性与天才完美结合的仪式找回他们的神。
玻璃城堡没有用来进入的门,也没有可以出来的门。它独自成一个世界,被那神奇的仪式严格的界定。一段苍白的光射进去一万年后才从一块玻璃的边缘带着绯红射出来。
这个玻璃城堡我们无法找到,更无法抵达它的内部。
因为这个玻璃城堡不在别处,它就是我们的地球。
9、半支残烟
雪茄灭在将要抵达手指一寸的地方,火机在另一只手中炸开,重新点燃那只烟必须找到新的火源。
烟被男人弹到一侧,烟静静地躺在一侧。男人坐在一块石头上看日落,男人躬起腿,胳膊放在腿上,下巴枕在胳膊上,落日照的男人浑身弥漫着散着霞光的灰尘。
随着时间的推移男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变得透明起来,透过他可以看见更大的落日。如果没有判断错误,他成了一面很厚的凸透镜,他的身后有人透过他看远方的风景,看被放大的落日。
男人保持那个姿态一动不动,没有任何人惊动到他,他的灵魂在他的身体里聚焦,把焦点聚到那只残烟熄灭的一段。
落日沉入地平线之前烟被重新点燃,男人站起身来捡起那只残烟,抽完之后往家里走去。
10、女人
她趴在我的背上欺骗我,我用我的脚步欺骗她,我背着她走向公共厕所,没有写清男女标识的公共厕所,没有人进去也没有人出来。
落日的光辉打在厕所白色的南墙上,上面有孩子画的一匹马和一群正在吃草的羊,那一片草地很不和谐,有一株长得比马还要高,像树一样的草。落日的光辉穿过那些草打在马匹与羊群的身上,有凌厉的叫声传来。
我背着她徘徊在两个入口,直到夜幕降临。我们也在此时达成协议,男左女右,我去瞧左边那个门里的情况,她去右边。结果让我们非常意外,我们在厕所里面碰见了,这根本就是一个厕所,拥有两个门。
而问题是这是男厕所还是女厕所,没有任何的标识,坑里面有卫生棉也不能断定什么,因为还有那么多坑里面并没有。我们做了简短的交流之后从对方进来的门走出去,我们没有丝毫想方便的感觉。
出去之后我继续背着她,离开被夜色淹没的马匹,离开羊群以及那有点离谱的草地。
11、活的复活
活了二十几年了,生命依然没有丝毫的起色,这对我还是对外界都是一种耻辱,我依然没有找到复活的方式,甚至连想要复活的冲动都渐渐消失了。每天都是一个样子的活着,将伟大的复活忘于九天之外,落日使我想起这种耻辱。
我像一把被割了的空心菜,蔫在生命的篮子里,有水的话我还能保持足够的新鲜,但是我还需要土壤用来生根。土壤被一阵大风巧妙地提供,我似乎得到了完备的生存的条件,而我这一躯肉体并不像植物那样充满生长的力,能迅速的扎下乳白的根须。
我没有丝毫用来驱动自己生长的力,那种耻辱之感我想想就忘了。依旧每天那么活着,不想着活也不想着死,直到一天幽蓝问我,你确定你不会自杀吗?
我确定,我非常的确定,我永远不会结束自己的生命,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要写完五十本书呢。他向全世界宣布永远爱她之后发现他并不是真的那么爱她,但是鉴于前面的宣告,他依然继续爱着她,不掺杂一丝水分的真爱。
来至于世界的力量拯救了他们。
幽蓝也成功地用死亡威胁了我,我不得不为自己说过的无数蠢话负责,我把自己送上生命的刑台,枪毙我的危言。
我在沉默中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复活。我还能复活数次。
2013.4.15 魔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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