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不语

每次回家
你总是斜倚在土炕上
要么看电视
要么听我给你买的小收录机

母亲串门了
婶娘的儿媳给她做了新衣
三娘却被媳妇赶到了场湾里
那些长长短短、忠孝礼义
和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从村子的耳朵
一直传到你的絮叨里

忽然觉得在父亲节来临之际
该给你发个纸条
我已经不会写诗了
诗，是一种流泪的东西
有鸽哨，还有蜻蜓扇动的声音
那把我拿来扑打蜻蜓的扫帚
早被你丢进岁月的深井里

一直记得你打过我一巴掌
虽然不疼
我却围着生命转了半个圈
那时不懂的爱，只恨你
为什么不折断我逃生的翅膀
但在我哭喊狂躁时
我更憎恨那块土地
它埋藏了你九年
我就在这九年里
对着月光，思念

母亲说：该给你换衣服了
我用母亲刚摘的棉花
给你做成新衣
连同南园的红豆北园的绿豆
玻璃缸里的金鱼
和你那根用榆木枝子做的拐杖
一起给你寄去
在那一缕深情里
有房顶上袅袅的炊烟
和东邻大伯西邻老叔的烟草味
而我给你撒的花种
夏雨一笑
它就开了

老爹，九年了
三年坟后
女儿失去了和你亲近的权利
清明的柳条
忌日的冬至饺子
我让二哥捎给你
你收到了，对吗
梦里的灯光
是我俩的秘密

几颗杏子
半盏清酒
大哥二哥挑着花馍来看你
腊月二十七
我也会带着五颜六色的记忆
给你修整坟头
如果云朵上有黄鹂的叫声
老爹，那是三姑娘在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