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园》
风雨总想捷足先登
却一次次落在父亲后面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父亲脚手不得闲
用尽心思和力气
把果园打扮得花枝招展
夏去秋来,劳作的父亲直起腰身
用手背抹去额上汗珠
这时,他看到太阳就像一枚图钉
将他的果园高高挂在天空
累累果实,尽收眼底
父亲会心一笑,坐在果树的阴凉里
点燃旱烟,深深吸上一口
透骨的惬意水波一样
弥漫全身。他刚刚眯上眼
梦,就将他送到了远方
《泥土》
当年离乡远走
脚下的泥土,受雨水怂恿
紧紧抓住我的脚步
不肯松手
一路跋涉,来到城市
一双泥腿格外惹眼
我使劲跺,甩,刮,甚至用水龙头
反复冲洗,脚底和双腿上
依然五颜杂呈
很是惹眼
多年以后,城里的月光洗白了
我的肌肤和梦乡,但浸染在心上的土色
早已入骨三分
无论多么刻毒的时光
也难以冲淡分毫
《自留地》
我不想说沉重,但沉甸甸的生活
让我不得不俯下身
深情地凝望
自留地不是很多,一般不会超过三分
而这巴掌大一片土地,足以消磨掉
母亲的一生
无论雨雪、晨昏,还是针头线脑之余
母亲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刚从农活和锅碗瓢盆中挣扎出来
又直奔那三分自留地
那是一家人生活的色香味之所在
每当干旱,奄奄一息的蔬菜
让母亲疼进心窝,恨不得
流尽最后一滴汗
让它们喝饱
若是碰上连阴雨
母亲就得疏沟排水
薅锄杂草,挖出埋伏在菜根下的土蚕
让蔬菜们心无旁骛地成长
一年又一年
现在,年迈体衰的母亲
不得不像一苗被命运收割的韭菜
成为土地的又一个守望者
逃离土地的我,写诗,写所谓的文章
内心却羞愧万分。因为
我无法透过一只番茄
通红的内心
感受母亲曾经的奔波和疼痛
《炊烟》
站在遥远的异乡
我更愿意把炊烟,想象成
母亲手中,缝补生活的针线
每一针,每一线
都抒情而婉转
细密的心思和针脚
均匀地走过走过三百六十五个日夜
不论是拆东墙,还是补西墙
母亲的兰心蕙手,总能将一家人的日子
缝合得天衣无缝
《冰雹》
我敢肯定
老天一定是铁石心肠
每当那种坚硬的雨水枪弹一样
射向大地
土地无处可逃,默默承受着
密集的敲打
那些不堪一击的庄稼
还来不及喊痛
就香消玉陨
泪水朦胧中,我所能看见的
是乡亲们奔向田野
比冰雹还快的脚步
《田野》
即使冰封雪冻的严冬
土地也不忍休眠,他总是想方设法
拿出食物和蔬菜,让那些
穷苦的人,免受困厄
春天,我们穿上新衣
把美好的心愿
种进土壤
在田埂上采野花,挖野菜
秋天我们攀上高枝,采摘果实
填饱肚皮
蛐蛐儿的歌声滚落满地
乡下孩子最爱夏天的田野。我们提着镰刀
割草喂牛,光着屁股
在秧田里滚泥猴
与玉米苗赶着趟儿疯长
将童真的梦
遗落在每一个田边地角
《桃》
逃进了崔诗人的诗句
逃进了红尘俗世的
情色之欲,还想
往哪里逃
一帘烟雨,迷离了旧事
桃花早已被春天拐走
撇下桃
守着清秋独自愁
《田埂》
田埂好记性
它记得哪个脚印是二狗子负重踩下的
记得哪声喘息
是从老张头的喉咙里蹦出的
春旺和喜妹儿的绵绵情话
总在它的耳边轻波荡漾
田埂知道王老憨的肺病哪天再次发作
二妞她娘何时入了土
知道哪天立春
哪天秋分
稻子哪天怀的孕
蚂蚱姑娘何时出嫁
老家的田埂,曲折悠长
仿佛游子千回百转的愁肠
一头连着故乡
一头拴在自己心上
《乡下的父亲》
嗓音,比田野更辽阔
得意处吼一嗓子
就会将春天惊得四处奔跑
绿遍天涯
踏上城市宽阔的马路
乡下的父亲,立刻无所适从
而在乡间阡陌,闭着眼,他也能
将一地庄稼领回家
乡下的父亲,沉默往往比土地
更深厚,需要思想的犁铧
反复耕耘,需要几场雨水反复浇灌
才会绽放喜悦的花朵
咆哮的山洪,冷硬的冰雹
是父亲内心难以根治的顽疾
总是猝然而至
一次再次,击中父亲的软肋
也许,只有袅袅的香烟
闭目反刍的老牛
才会知道
他胸中疼痛的波澜
乡下的父亲,风烛残年,脚步打飘
还得扛着犁铧,走向田野
一头白发,在凌冽的风中
飘扬成,深冬的白雪
《乡下的母亲》
千千万万株玉米中的一株
千千万万个土豆中的一个
走进人群
你就是喊破喉咙
回头的,全是泥土的肤色
每天,顶着黎明出门
披着夜色回家
把猪喂饱,把鸡鸭赶进圈
给牛饮足水,将孩子哄进梦乡
才想起自己空虚的胃肠
半夜从梦中惊醒
手心里依然紧紧攥着
二十四节气
就是在烈日下的庄稼根脚打个盹儿
也不忘怎样
抓住节令的尾巴
她可以为多开垦一寸地
而不惜跌下土坎将自己摔伤
她可以为不让一株禾苗被冰雹砸毁
而不惜将自己暴露风雨之中
她可以为了庄稼不受饥渴
而流干最后一滴汗
却不能容忍
将自己的任何一寸岁月抛荒
母亲节。想给母亲写首诗
翻检遍所有的词汇,却没有一个
与母亲相匹配。也许
母亲只是一粒黑色的逗号
在田野广袤的诗行中
一刻不停地奔波,劳碌 通 联:云南省昭通市昭阳区政协办公室(657000) 电子信箱:zyjpxwc@163.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