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风之子 于 2013-11-17 08:20 编辑
一颗怦怦直跳的普世之心
——读东荡子《我追踪过老鼠的洞穴》
地球上一切动植物都要面临黑暗,当然也需要黑暗,日落时分,飞鸟要归巢、牛羊要被赶紧圈、鸡鸭自己走进棚屋,而人呢,也要自觉地进门,然后把门关好。这是生物种群的归宿,作为人类的近亲,老鼠却更需要黑暗,因为弱小,为生存它们昼伏夜出,为的是从高级动物的口中分一杯残羹吃吃,为了活命,他们也不得不如此,然而作为高级动物的人类却视老鼠的偷盗行为不齿,于是才有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俗语出现。这一稀疏平凡的事,在诗人东荡子笔下,将老鼠如何同自然斗,如何与人类斗智斗勇的故事情节刻画的淋漓精致:
它们有两个洞口。
如果在一头打草,惊蛇便伺机从另一头逃跑;
如果把两头死死堵住,再一寸一寸将土扒开、挖走,
也不必窃喜,因为洞穴的中部,它们开辟了岔道,
将视觉观察所得到的感觉,渗入思维并深处加工、糅合、类比,利用想象、智识推测出事件发生、发展的可能性,这些行为艺术家喜欢的动手能力,对一个只善于用语言文字来图画、说故事的诗人来说,很难在故事情节上出彩,而东荡子却是个意外,把老鼠的生活习性描绘得如此生动,我们仿佛在看迪斯尼动画片,面对老鼠们“开辟了岔道”的洞穴,作为高级灵长动物的人却束手无策,情何以堪呢,诗人以平实、诙谐的笔触,勾勒出追堵老鼠洞的过程,可见东荡子骨子里存有一丝冷幽默的味道非常之浓。
兴致尚未褪去,第二节继续着诗人关于老鼠如何和人类捉迷藏的智力游戏:
我见过的老鼠如此镇定,即便把洞穴挖成沟槽,
不到最后一刻,它们也不会让半节尾巴露出,掉以轻心。
非常有趣,东荡子不经意间着重突出的“我见过”的老鼠,与首句“我追踪”过老鼠的洞穴,在思维逻辑上巧妙地关联,老鼠的镇定自若,与追鼠人类的手足无措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里什么都不曾发生!但如果由于退缩、挤压,
蜷在里边的幼鼠忽然发出了梦呓,
直到此刻,东荡子才少许将意识返回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这里什么都不曾发生!”,请注意这个“!”惊叹号的使用,明明动静如此之大的追鼠行动,还说“这里什么都不曾发生!”,悖论由此产生,逻辑的混乱加重了人的怀疑,发出这样的唏嘘,难道人类连一群老鼠都对付不了。当然,人类绝对地强大,彻底摧毁几个老鼠洞还不容易。然而,诗人在鼠洞即将被毁之时,抛出这样的叹息:“噢,原谅它们!/它们嗷嗷待哺,还从未打开过眼睛”。
至此,我们可将这首诗在形式上分析并大致揭示出诗意表征的含义:“通篇叙述老鼠的躲,与人的追”(强者恒强的自然法则),直到“幼鼠”的出现,追打之人,仿佛才猛然醒悟,探寻出诗人暗藏于表象之下的第二意义:“老鼠也是这个地球的生命体”的指认(告诫人类并非地球一家独大),作为这个星球具有同一生命意识的生物,它们的存在,生存也是人类生存的写照,它显示出存在者存在的本质反映,如果人类将地球上所有的小动物都杀尽,那么人类将是多么地孤单,当宇宙间更强的高级灵长类生物袭击地球,也许我们人类比老鼠还不如,因为老鼠还有放下姿态,潜伏地下躲避地球表面的灾难的意识,而人类不行,因为人类高昂的头颅一直朝上看着,自认为血统高贵,而不愿低头匍匐在地。
东荡子《我追踪过老鼠的洞穴》这首有趣的诗到此就读完了,我们读得很放松,思想放得松、机体放得松,甚至我们的精神也放得轻松,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看东荡子如何追逐藏在洞穴里的老鼠,然而性格洒脱,性情随和的一个留着八字胡,小平头的诗人,到像一个想象力丰富的艺术家,将小小说的细节描述,舞台剧的情节布设与侦探电影鬼魅的演绎推理,以形象化的情节把读者眼球牢牢攥住,交代的整个故事情节单纯,却在探寻自然生物如何共生的疑难问题,生命之路有多种路径,想要抵达存在者之所以为存在者的彼岸,那是多么地不容易的一件事,就连捕鼠这样的人们约定俗成的,在人人可打的群体意识下,打了不会犯错的普遍行为,被诗人东荡子一句诗“噢,原谅它们!/它们嗷嗷待哺,还从未打开过眼睛”消解得干干净净。可见,这首诗的遮蔽是完全敞开的,然而你却无从准确抓住他留给我们老鼠洞的“两个洞口”的考验,我们该从那个洞口进去才好,打,还不打,这样的行动符合社会普世道德观念吗?难道达尔文关于人类生存法则的“弱肉强食”逻辑性是错误的?产生这样的疑问是正常的,东荡子善于设局,诗人生前留在博客最后一首诗里的一个关键意象“容器”,我以为和这首诗里的关键意象“洞穴”有着某种共生同一性的特征,二者均为禁锢一个或多个生命体的物件,“洞穴”可感觉并触摸到,而“容器”却只能感知却不能触摸,仅能凭想象抵达,它存在于潜意识之内,而游离于意识之外,因为“容器”它的外延太大了,可视为整个宇宙本身。
2013、11、15 黄雁村
附:东荡子诗歌《我追踪过老鼠的洞穴》
我追踪过老鼠的洞穴,它们有两个洞口。
如果在一头打草,惊蛇便伺机从另一头逃跑;
如果把两头死死堵住,再一寸一寸将土扒开、挖走,
也不必窃喜,因为洞穴的中部,它们开辟了岔道,
那里可以藏身,还可以用作仓库,储藏明天的粮草。
我见过的老鼠如此镇定,即便把洞穴挖成沟槽,
不到最后一刻,它们也不会让半节尾巴露出,掉以轻心。
看看吧,这里什么都不曾发生!但如果由于退缩、挤压,
蜷在里边的幼鼠忽然发出了梦呓,噢,原谅它们!
它们嗷嗷待哺,还从未打开过眼睛。
2013-04-02九雨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