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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小人鱼在天堂 于 2014-1-26 10:44 编辑
母亲.针线笸箩
月明人尽望,眺望处,是一帧影像,悬挂在明月深处。
昏黄的灯光下,那只针线笸箩越来越哀伤。它多像一只空洞的眼睛,里面消逝了太多风景。一阵风走来,拿走了所有的花红柳绿。经历的所有华年,尽皆变成了一部黑白默片。
多少丰富多彩的内容,全被大浪淘空。繁华之后,落英缤纷。
闭上眼睛,身体像一座空房子,怅惘的影子钟摆一样,左边荡过来,右边荡过去。
针线笸箩常常睁着空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母亲。母亲也常常睁着空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它。
母亲的心,像一张辽阔的胶卷,对着往事拍照。
阳光一把一把的,从天空撒将下来。太阳是一盏硕大的闪光灯。
闪光灯耀花了她的眼。泪水一滴一滴滚落下来。往事是一些黑得发紫的葡萄,被风毫不留情地从枝头撵了下来。
总有一些镜头顽强地定格:那个穿花格褂子的小女孩从千里之外,在她昏花的眼睛里慢慢鲜活起来,她从平面变成了立体,从静止变得灵动,向她跑过来,跑过来。
……甜甜地喊着她,笑容像一粒花苞,摘一朵喇叭花,趴在地上看一只黑蚂蚁急急走路,用手攀着她的肩,将鲜嫩的嘴巴贴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
小女孩越长越高,辫子垂得越来越长。她坐在一棵风姿绰约的桃树旁看书。一朵粉桃花跃下来,落在她的肩上。一个背牛仔书包的少年路过,伫足,向她凝望。
小女孩越长越高。她挎着双肩背包,向一群人挥挥手。她像一条鱼,被一辆汽车张着大嘴一口吞下。她的脸贴在玻璃窗上,眼泪将那枚乳名濡染得湿淋淋的。
一溜烟尘蒙盖了谁的笑容。一双手久久挥着,孤独,迟缓,像是一面孤独的旗帜——它已经失去自己钟爱的城墙,无所凭依。
母亲站在村口。她在那棵弯腰老柳树下张望。一只老黄狗蹲在旁边,不停摇着尾巴。暮色凋落得她满脸满肩满眼都是。暮色慢慢变成了老人斑,漫上她的手,她的脸。
她的一生,多像一只针线笸箩那样窄仄。针头线脑拼出琐碎一生,安坐在光阴之内。
一浑圆的明月记得这一切,把一个影像牢牢锲在胸口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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