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穆高举12行短诗10首）
◎这年头
这年头，想从口袋里掏出春天的人太多
谁见过这样干瘪的春天？据说一群
皮包骨头的鸟从头顶飞过。我正在练习飞翔
翅膀和刀俎谈婚论嫁。我在鸟儿遗弃的巢里
细菌、病毒和没有头绪的烦躁沆瀣一气
我找不到要打开的窗户。有人提醒
屋外的空气秉承炮仗的龌龊不堪
家是无血无肉的根雕，每一道缝隙
都是归途，且没有新意只有被略去的无奈
为了尊严，我只好开垦阳光和云朵
天空意外化作天大的镜子，这年头树在发呆
肿胀的霓虹也许是大庇天下寒士的马厩
◎院落
一切都已消失。包括光亮、道路
以及努力活着的万物，我驾驭着自己的魂魄
在黑洞里潜游，魅影飘过
我的怒吼、费力挣扎和驱赶
院落门前我睁开了双眼，还原了本该有的
门锁、开门的动作、走进院落后的寻找
成熟的瓜果、谷物、菜蔬，听父亲说还有许多
到底有许多什么尚不清晰，不见了
祖母、母亲的身影，饭桌上的饭菜喂养着——
我的饥饿。祖父一个人躲在屋里翻阅
我的病历。三十年前祖父的一滴眼泪至今
还冰冻在我心里，祖父终生只流过两次眼泪
◎神秘的车夫
年关是最近的关口，背后的车夫若隐若现
这个节日是高贵者的通行证
有人遥望乡关，又是一个关口仅是遥望
我知道神秘的车夫不愿露面的原因
其实我已不在乎终点何处
不是有人说，不论兴亡百姓一样苦吗
我听到了车夫和亡灵的对话
“风雨在每个朝代都是果实的奴隶”
“我从前也有过同样的担心”
无缝的墙壁只是一团雾气，呈现阻挡的形式
车夫又说，我们不需要崂山道士的咒语
我的前面有许多欢笑我只需挤出一丝微笑
◎喷泉
按常理北方冬天的喷泉应该是死了的
可是今年有悖常理，喷泉一直活着
就连逐渐死亡也失去了意义
我知道现在要处死喷泉已经没有可能
它可以朝着不同方向喷洒自己的毒汁
它可以处死鹰隼的远大理想
我要对抗喷泉，就要喷洒内心的血液
只有一种方式就是拼命咳嗽，让接近我的人
感受恐惧。所谓的传染就是一场革命
作恶为什么就会了不起？没人会给你答案
我在厕所的墙上写下出卖自己的小广告
我是遭人非议摆不上餐桌的特色野菜
◎居家
想打开窗户，清晨的时候甚至想
打开头颅。我似乎深藏在一颗没有破壳的蛋里
也许是造物在提醒我要记住——
尘埃都在路上。日月星辰都在路上我也在路上
入侵的狗群义无反顾，抗击入侵者更义无反顾
直到主人赶走入侵者狂吠才暂且平息
我在反复理解清洗的意义。我把居家
所需要的一切，在清水里清洗让所有的尘埃
没有藏身之处。我终于明白我才是无法清洗的尘埃
我开始修葺我的蛋壳。这里没有生死
生和死只是路上沉默时泛起的微浪，居家也是
一种行走。人真的喜欢于人无益的东西
◎瓶子或者谶语
瓶口张开，想倒出瓶内的温暖
这怎么可能！街道没有变化道旁树没有变化
天空和灰雾死板着上亿年的脸孔
高楼提醒身边更高的楼切勿喧哗
最近几天，炮竹用难以置信的语言欺骗夜色
被抛弃后，夜色学会无动于衷
她在等待更遥远的欺骗，她深信这一天
一定会来！这是遗传的天经地义的经验
树冠纺织的家园仅被捅破了一层窗户纸
冬眠的蚂蚁在濒临终点的梦中描绘大树
水失去了活力土地板结氧气依旧在生命体内
穿梭。瓶子的勇气不断被裁剪直到堙没
◎其它及爱国
准确地说这是四十年前的事。我曾指着
墙上的一幅画童言无忌。林彪用脚写的“克己复礼”
是校长用手写的，我信誓旦旦亲眼所见
被同伴告诉了校长，校长送我一顶帽子——
反革命，其实我连革命是什么尚不清楚如何去反
的确一头雾水。不久校长被揪斗了——
此事不了了之。反正我根正苗红
就连考试得了全班第一也是“知道学习为革命”
其实学习为谁当时的我一丁点目的都没有
我当时最大愿望是再看一遍带彩的《渡江侦察记》
这部电影不像黑白的《地道战》看的次数太多
后来我就开始有点爱国，也许与看电影有关
◎守岁抑或断层
甜蜜越来越干枯。宽恕所有的无奈
做好跳跃前的准备。这娴熟而且老套的程序
铁锈是用断裂的声音铺就的光华
什么都在改变抑或什么都没有改变
蜷缩回笼子听浪花的鸟儿停止了鸣唱
抽刀者作茧自缚，烟雾已成眼前的流苏
几乎所有的圣贤都开始卸妆，在祠堂里
等候。我是唯一的从黑暗里盗取光芒的人
“光芒善于切断而黑暗是缝合时间最精细的人”
升腾、飞跃、降落、死亡……巨大的喧嚷
唯有绝望的山峰异常宁静，关闭着呼吸
“幻想新的桎梏是生命的序言有点言过其实”
◎为我所在城市除夕
我突然感觉流经城市腹地的汾河
是一个巨大的鼻孔。她能够闻见爆竹喧哗的味道
和先前电视台发布的所有喜讯……
所有的这些礼物只适合出现在夏季的天空
稍纵即逝。城市很多男人正在挖掘口袋
许多女人头长犄角，强悍如肿胀致死的花炮
年关是一副标本，在为整座城市作判断
解剖流感和禽类所馈赠的福利，桥梁与道路
紧随法西斯的旗帜渗入我的口腔和瞳孔
我相信这样的事实：停留在天国的清流
无法再接受臣民的拥戴，皇冠在博物馆内发霉
超市奇观，人类正为悲剧的一元菜制造悲剧
◎探源
感谢啄木鸟。我从啄木鸟啄开的树洞
向外张望，对于擅长搏斗的啄木鸟的失败
我深感内疚。更准确地说我保全了——
我的族类延续的可能。诗人即将打开
冰封的冬季，他们会从我体内抽出蝴蝶
树也要迎合一场葬礼开出白色的温馨
龙城的摄氏十四度是一个奉献红色的温度
低调的美丽是被锋利解剖的尸体
灰色的积雪自始至终昏迷在天地之间
许多透明石块内鸟儿飞翔，还有跪伏的少女
从这个幽涧流出。我是带着河床上路的
相信遭遇梦幻和堵车具有同样伟大的根系
来自群组: 黑窗诗社 |
发表于 2014-1-31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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