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与追忆【组诗】

杰明

【逝者与追忆】


《去寻找失去的时光》


　　当我仔细端详你时，妈妈
　　
　　你已经老了，白发苍苍
　　
　　岁月深深雕刻你的脸庞！

　　
　　
　　当我回顾你的一生时，妈妈
　　
　　你已经走了，永远的分离
　　
　　让我再也看不到你关爱的目光！

　　
　　
　　妈妈，你的匆忙离去
　　
　　让家里显得寂寥、空荡
　　
　　心中空空的感觉侵蚀着生活的希望！

　　
　　
　　人生就是这样
　　
　　当你拥有时，还不懂得珍惜
　　
　　当你失去时，就会发现失去的都是最可宝贵的时光！

　　
　　
　　我在镜前端详我自己
　　
　　镜中人已是两鬓染霜。不惑之年
　　
　　却还在现实与梦想的夹缝中守望！

　　
　　
　　我立在妈妈的遗像前，想起
　　
　　我青春年少时的轻狂只是一种虚妄
　　
　　那激情，那追求，那渴望已在心底酿藏！

　　
　　
　　凝望着遗像上妈妈微笑的脸庞
　　
　　我深切的感受到无常的力量。紧迫啊
　　
　　属于我的时间并不充裕，危机就伺隙在身旁！

　　
　　
　　我怎么会甘心，让那些美好的时光归入遗忘
　　
　　失去的，要重新寻回，塑造成永恒的形象
　　
　　我要逾越世俗的阻碍，坚定对诗意的信仰！

　　
　　
　　妈妈，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亦如当年
　　
　　对你和爸爸表明：这是我一生的追求与希望！
　　
　　我要用一生去努力，足够努力
　　
　　亦如你对我的爱，无怨无悔地倾注了一生
　　
　　才能将技艺达到缪斯的期望
　　
　　去营造一个属于我的，不仅仅属于我的天堂！

　　
　　
　　我知道，我还须强健我的身体
　　
　　以谨慎的态度对待无常
　　
　　好赢得足够的时间去完成这心底的构想！

　　
　　
　　那时，妈妈你会从星星后面出来，带着微笑
　　
　　来与我分享幸福，分享阳光！
　　
　　那时，我能坦然的与无常照面
　　
　　合上我的人生书页，欣然地步入天堂——我的天堂！



　　
《返乡——致亲人》

　　2011年7月初，爸爸和弟弟回了一趟四川，专门去妈妈的出生地——来风乡寻访。
　　
　　希望能寻到往昔的一些印迹。可惜，记忆中的场景已不复存在了。

　　
　　
　　
　　凭着爸爸的讲述：车轮飞转在眼底
　　
　　跨坐在摩托上的爸爸和弟弟
　　
　　一前一后行驶在急雨里
　　
　　多日雨势造成的滑坡，让山路崎岖
　　
　　两个车手很自信，与危情中炫着车技
　　
　　这一路的凶险，让我听着都心悸
　　
　　爸爸和弟弟也无心看沿途的风景

　　
　　
　　
　　确如他们所言，他们熟悉这条山路
　　
　　但他们不熟悉，甚至不知道另一条山路
　　
　　——妈妈当年求学时，来往行走的那条山路
　　
　　那条——五十年前爸爸妈妈相伴而行的山路
　　
　　他们大概知道这对父子冒雨前来的用意
　　
　　却不知道，也不能体会——
　　
　　爸爸想再走那条山路的心情！
　　
　　那是爸爸第一次随妈妈返乡
　　
　　第一次以准女婿的身份去见妈妈的双亲

　　
　　
　　
　　当时走在那条山路上，爸爸妈妈
　　
　　是怎样幸福而兴奋的心情！
　　
　　风是怡人的，空气是多么清新
　　
　　还能听到悦耳的鸟鸣
　　
　　爸爸说：当时走那条山路很轻松
　　
　　似乎很快——就翻过山头便到了
　　
　　不象现在，在摩托上飞驰了四十多分钟
　　
　　来凤乡——这山坳里的小镇才渐行渐近

　　
　　
　　
　　终于到了，雨中的来凤乡显得寂静
　　
　　一条横贯其中的水泥路
　　
　　沿路并排的商铺和商铺后面的住户
　　
　　大都是新盖的或半新
　　
　　一路看下来：五十年前的老宅没看到一栋
　　
　　这不奇怪——
　　
　　更何况是没有亲人守望的老宅呢！

　　
　　
　　
　　变了，五十年了，来凤乡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了！
　　
　　那片妈妈下地干农活的庄稼地在哪！
　　
　　那栋住着妈妈双亲的老宅在哪！
　　
　　已经难以找寻，已经寻不到任何踪影
　　
　　这返乡的境遇，并不让人吃惊
　　
　　只是，风也许在诉说，有没有倾听
　　
　　你也可以对雨倾诉，有没有想过
　　
　　怎样拂去岁月厚厚的尘埃
　　
　　让隐匿的事物清晰！
　　
　　让熟悉的面孔展露鲜活的表情！

　　
　　
　　
　　爸爸缅怀过去，因为妈妈已经离去
　　
　　我们都会缅怀过去，不仅仅是因为亲人离去
　　
　　会有一种生命重新萌生，在我们的心底
　　
　　我们愿意看到的，渴望看到的就在那里
　　
　　隐匿的场景与我们的心如此亲近
　　
　　象这山中的风，将雨帘挽起
　　
　　听到了召唤吗——从群山里传来
　　
　　带着湿润的气息。如果你回头看
　　
　　在远山迷蒙的背景里
　　
　　可以看到妈妈安详而恬静的身影
　　
　　穿过雨花铺地的街道，向我们靠近
　　
　　触动着我们，触动我们心底深藏的记忆！

　　
　　
　　
　　来凤乡，这是妈妈的出生地
　　
　　也是我们故乡的土地
　　
　　只是个小小的遗憾：我没能与爸爸同行
　　
　　但听到这三个字，就让我心喜
　　
　　仿佛通往故乡的一道门已经开启！
　　
　　爸爸弟弟带着些许失落回到家里
　　
　　但你们不虚此行：带回了来凤乡的气息
　　
　　与我们身体的遗传深深相应
　　
　　山里的翠绿在雨中闪亮
　　
　　是我们能够仰望的星星，闪烁不停

　　
　　
　　
　　凭着你们的讲述，凭着你们一路返乡的经历
　　
　　没能返乡的，都能到达妈妈的故地——
　　
　　我们的故地！
　　
　　凭着我们心中日渐唤醒的记忆
　　
　　凭着塑造记忆的文字路径
　　
　　没能去到的，都能到达！
　　
　　没能经历的，都能身临其境！

　　
　　
　　
　　来凤乡，早已融入我们血脉的故地
　　
　　犹如神明般的恩赐
　　
　　激发着我们早已学会的东西
　　
　　如同春天里的树，停不下生长的脚步
　　
　　以心返乡——是另一条抵达故地的山路
　　
　　——是我所倚重的路径
　　
　　——老宅就根系在它的深处！
　　
　　只是我也忧心，谁会对我的方式不以为意！
　　
　　但我相信：有与我同行的——我的亲人
　　
　　我心喜，群山间有一个地方美好的把我吸引！
　　
　　
　　
　　                 2011年9月18日
　　
　　
　　
　　　
《妈妈一个人在里屋》



我记得那个夜晚

我和弟弟回家晚了

那时我们还小

爸爸又回了部队服役

那时电话还没有普及

那时电视还很稀少

为了看电视

每周我都会带着弟弟乘车

往爷爷那儿跑

爷爷那儿的那台小黑白

是如此有吸引力

对于两个憧憬未来的少年来说

不可抗拒

不管是刮风打雷，还是下雪下雨

每周六周日的盛宴

我和弟弟都不会缺席



那是个贫乏的时代，还没有脱去

蓝布褂的时代，粮票的时代

我还不知道时世艰难，人生无奈

因为我憧憬着未来

因为电视为我们把世界打开



我记得那个夜晚

我和弟弟回家晚了

错过了末班车

那时大路上没什么车辆，少有行人

空旷的像个没有飞机起飞的机场

只有路灯闪亮

一路上我手舞足蹈

没有理会地上的影子忽短忽长

那时还没有什么高楼

所见四周都是黑蒙蒙的

只有极少的，一两盏昏暗的灯光

在楼群里闪烁



位于新育村的家，漆黑一片

借着月光与路灯的闪亮

我和弟弟沿着空荡荡的楼道

来到四楼，轻推家门

门关着，妈妈和哥哥已经睡下了

只有门下的暗门虚掩着

我和弟弟钻了进去

“钢钢回啦”从里屋传出妈妈柔和的声音

“欸”我应着。当时我还不能体味

妈妈深深地关切中透出的担忧！

“早点洗了睡吧”妈妈轻声说

妈妈的两句话，只说了这两句话

在那个宁静的夜晚，深深的印在了

我的脑海中！

“欸”我应着



我记得那个夜晚

我和弟弟回家晚了

那时我不能体味

妈妈一个人在里屋——

藏着怎样的担忧！

妈妈不曾对我们表露

不曾阻止我们对看电视的渴求

对外面世界的渴求！

妈妈一个人在里屋——



我记得那个夜晚

我和弟弟回家晚了

但我们很快就进入到深深的甜美的梦中

只有妈妈一个人在里屋——

承受着怎样的担忧！

不曾对我们表露

不曾侵扰我们对未来的酣梦

对外面世界的酣梦！



妈妈一个人在里屋——

在那个宁静的夜晚

在无数个宁静的夜晚

妈妈一个人在里屋——



妈妈一个人——在里屋！



           2012年1月22日除夕



《石门峰——清明》

——为祭奠母亲而作



为了看你，一路赶来

你却早已离开

只在碑上留下你的名字，便不再回来



为了看你，一路赶来

在每年的这个时节，看青山妩媚

春花娇美，只有记忆能让你回来

记得你——与你相聚在记忆里



为了看你，来到这里

想着你，念着你，和你在一起

直到有一天，我也离开，便不再回来


         2014年4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