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克修 用建筑写诗用诗来建筑
谭克修可算得上是中国诗坛的一位“奇人”,他曾经有七八年的时间完全不写诗,但一旦重新执笔,就能让整个中国诗坛为之欢呼;他还敢为天下先,创办独立的民间诗刊《明天》,曾举办两届“明天诗歌双年奖”,将草原和骏马奖励给获奖诗人;他还是一个敢说敢做的诗人,他说真正的诗人血管里流淌的是诗歌……
创作的三个高峰期
谭克修的诗歌创作历程可能和所有诗人都不一样,他说目前看来他有三个创作高峰。一个是大学时期,就是上世纪90年代初期和中期,属于所谓的青春期写作,靠的是才华和激情,诗作中的历史意识、时间意识,跟我们这个时代的关系不大。谭克修的第二个创作高峰期是2003年,“我集中写了两三个月,写出了过去被认为是我的代表作品的《三重奏》。很多人由此认为我的创作爆发力很强,但我觉得我们写作其实是在别人的夹缝里求生存。因为很多国内外的大诗人都建立了一套自己的写作体系,我们不能站在他们的阴影下,排在他们后面去写,那样写出来的东西,以稍微长远的眼光看,将是无效的。要对自己的写作负责,或者虚妄一点,要在我们的汉语诗歌已经形成的秩序里,插上一脚的话,就需要另辟蹊径。所以我在2003年选择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写出了《县城规划》《海南六日游》《还乡日记》,这些东西被认为首次在汉语诗歌里体现了世界的复杂性,又从小处入手,写出了某种典型的中国性而被关注。”谭克修说自己的第三个创作高峰期是从2013年年初开始的,这时的谭克修对写作又有了一种全新的领悟,追求一种更加自由的写作。“这种自由的写作包括语言的自由和题材的自由。过去那种比较严谨的技法,我现在已经不讲究了;我现在写作的题材更加广泛,写的东西看起来很轻,我其实是用了一种减法,把过去那种看起来有些繁复的东西去掉。因为人到了中年以后,人生经验更丰富了,对时间的感受力更加强了。我觉得自己现在找到了最好的写作状态。”
生活中的谭克修
谭克修有一个享誉诗坛的称号——“建筑师诗人”,这不仅因为他是一个成功的诗人,还因为他是一个成功的建筑设计师、成功的商人。他说在他不写诗的那些年里,虽然在和现实生活短兵相接、肉搏,但从未放弃过对同行的诗歌阅读与思考。“那段时间,我对国内、国外的诗歌阅读从来没有停止过,我当时停笔不写也是因为我找不到创作的方向。”沉寂了七八年后的谭克修就像吸足了水分的胡杨,开始向着天空昂扬生长,他不仅成了生活中的强者,也成了诗坛的强者。然而对于如今的成功,谭克修说只有写作上的成功才能让他快乐。“那些外在的、商业上的成功,我现在已经不太看重、不太在乎了,我已经在加速刹车,尽量停下来。只有写作是无止境的,写作的深度无止境,写作生命的也可说也无止境,无限地逼近于生命的终结。现在看来,好像写作才能带给我最大的快乐。”其实,每个人的写作可能或多或少会受到职业的影响,“建筑诗人”谭克修就是如此,他说:“建筑和诗歌很多时候是相通的。建筑的结构能力、所讲究的内在的节奏、韵律以及情感的控制,和诗歌是一样的,可以说,建筑有时候也是一种创造性的艺术直觉,和诗歌一样,是一门关于抒情和节制的艺术。我觉得我做建筑也是在写诗,我写诗也是在做建筑,只是换了一种语言。日本一个建筑师安藤忠雄被称为‘钢琴混凝土诗人’,因为他一直在用建筑写诗。实际上,我也在用建筑写诗,用诗来建筑。”
除了诗歌和建筑,组成谭克修日常生活的还有阅读、看电影和打高尔夫球。“每一个高尔夫球场都不一样,每一个洞也不一样,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杆会打在哪里。打高尔夫球其实是一种对未知的渴望,对作为诗人的我来讲,每一个球场我都想去征服。”
对话
关于《明天》——
《明天》是由谭克修主编的一本诗歌选刊,如今已经出到了第四卷。谭克修说自己之所以创办《明天》是因为对目前“圈子化明显”的很多诗歌选本的编排思路和所选诗歌都不太满意。“尤其是很多著名评论家编的一些选本,实际上他们本人又不在诗歌创作的第一现场,他们编的时候就选择一些人云亦云的名字,主要编的是一些名字而不是作品。他们的编选把很多优秀的诗人、有创作实力的诗人给遮蔽了,所以我才创办了《明天》,面对的是新世纪以来处于诗歌创作第一线的更年轻的一些诗人。”
记者:为什么将你主编的这本诗选刊命名为《明天》?
谭克修:著名诗人北岛曾经办过一本《今天》,是他们朦胧诗派的一个标志性的刊物,他们这些诗人也因此被称为“今天派诗人”。希望我的《明天》和北岛的《今天》有一个延续,所以第一卷将北岛等一些朦胧派诗人的诗歌选了进来,第二卷开始是以第三代诗人和后来的60后、70后诗人为主了。
记者:《明天》的选择标准是怎样的?
谭克修:我的标准是不好的诗绝对不能上《明天》。好诗的标准可能很难定,但不好的标准是很容易定的。很多诗歌你一看它就是不好的诗,很烂。很多诗歌选本是看诗人的名气来选择诗歌作品的,但一些过去很有名的诗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写作实力了,他们还是很乐意选他们的作品。
关于诗歌——
谭克修说诗歌一直流淌在他的血管里,血液一般的存在,永远都戒不掉。“很多中国人对诗歌有一种误解,认为诗歌是有激情和才华的年轻人写的。现在我发现,真正的诗人不是光有激情和才华就足以写好诗的。有激情、有才华可以写出来看上去很漂亮的诗,但写不出真正好的诗。”
记者:在您停笔七八年后,为什么又重新写诗?
谭克修:这是检验一个诗人是否是真正的诗人的唯一标准。有的人说年轻的时候才能写诗,其实他本质上不是一个诗人。因为他年轻的时候有点才华,写上几句卖弄一下,但后面写不出来了。说白了,诗歌对他是一场真正的误会。真正的诗人,诗歌就是在血管里流动的血液,永远都戒不掉。真正的诗人,血液里流动的是诗。
记者:您怎样看诗人和时代的关系?
谭克修:不妨先假如时代是一列火车。没有人能让这列飞奔的火车减速,没有谁愿意被这列火车落下,但诗人保有某种气定神闲的气质,愿意先让自己将速度慢下来。他们不急于买票,因为不愿意随时被时代带走,踏上不知所终的旅程。即便他被推着上了火车,甚至做了驾驶者,可以观察到前方世界的瞬息万变,但他们内置在诗歌写作里的镜头转换速度,仍然会滞后于车速,保持着某种延迟效果。他们的一般状态是按自己的方式独自前行,落后于火车。他们也不与火车南辕北辙,相向而行。他们即便是火车遗弃的旅客,也不当铁轨的破坏者。诗人与时代保持着某种距离,以利于他们一方面见证时代,一方面则是反刍时代的一些东西,这样才能让时代在诗歌里沉淀下来。他们是这列飞奔的时代火车的缓存键。
生活新报 记者 王雪玲
http://www.shxb.net/html/20130625/20130625_356637.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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