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一只猫认错》
一只黑猫入得梦来
这只会抓耗子的好猫
蹲在我的大腿上
它没有饼干、花生和鱼
它不能调皮地跑
突然从暗处蹿出来，捉弄我们
它对挑衅无从避让
忍气吞声，从不还击
五个月了
它没有向我讲述最后的故事
也没有质问我——
为何不祭奠它
为何不知它葬身何处
为何不给它写一份悼词
这些都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我没有做
只能向它认错
2014.5.30
《六十五岁的父亲》
我打电话回去
六十五岁的父亲
还在地里。他挑了几担水
日头向西，秧苗长了几寸
他接电话时笑声爽朗
又传来轻微地喘息
泥土和水的刀子把他割伤
这是悄然发生的事
我劝他不要再抢——
抢季节，抢雨水，抢阳光
不要与犁铧、扁担和锄头较劲
放弃几块地
原谅一棵长错位置的草
他呵呵笑几声
一杆烟延续着茂盛的长势
我叫他早点收工
太阳就要下山
雨也许会在今夜到达
2014.5.25
《在凌晨听一对男女争吵》
夜重新铺开
唐朝已经很远了
我躺在容器的格子里
床前没有月光
窗只是形式上的窗
门只是形式上的门
方言里的尘土、飞石
忽明忽暗地冲进来
像激烈的铺垫
或者爱情的挽词
四壁有回声
此消彼长
2014.5.21
《禁摩》
在工业区大道
经常看到交警执法车
装着拦下的摩托车
这些车的牌照
有广西和江西的
湖南湖北的
也有四川和河南的
有时三五辆
有时一二十辆
今天，只有一辆
这辆没有牌照的女式摩托
让我感到孤独
2014.5.20
《在租屋与工厂之间》
这条路很窄
窄成无可避让的相遇
一些面熟的过客
把自己隐藏得很深
微风在心底吹动一粒沙子
捕获，修饰，储存
一些厂里的工友
楼上楼下的兄弟，工位旁的姐妹
老乡，半个老乡
在前方，或在自行车上
一声问候飞驰而过
几个句子就是几年光阴
一些早晨、中午和夜晚
从远处打量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打量出一段逝去的日子
他们的名字和往事
在岁月的存储柜里发黄
偶尔被翻拣出来
仍然是一张张笑脸
2014.5.17
《零点》
一些暗影
被光的精灵串联起来
路有四千里
远方，山河壮阔
近前的事物——
自行车和汽车
它们的田野上
人造物虚幻而美丽
我的城里
我头顶着诗
我手里攥着诗
我脚底踩着诗
每一道房门后都有鼾声
季节往前
这是唯一的真实
2014.5.13
《回家》
一场雨蓄势待发
从早上八点忍到下午五点
当它践行承诺的时候
你已在千里之外
平安降落
成都今天没有雨
绵阳也没有雨
这是神的祝福
老爸老妈把家里收拾了一番
儿子反复念着你的归来
这些都是美好的事
我在异乡守望
心也跟着回家
2014.5.8
《异乡人》
在我的周围
我看到的都是异乡人
他们是建筑工人
流水线工人，车间管理
搬运工，保洁员
司机，保安
包工头，办公室职员
商贩，小老板
服务行业从业人员
社会闲杂人员
他们在这里暂住
几天几月，几年几十年
没有名分
像城市的情人
或者小三
2014.5.5
《伞下》
脚底流动的波纹
把大地沉重的负荷卷走
它的颜色和去处
像头顶的诉说
渐渐转变为争执
我往前走
把视线放低
从一双鞋
去判断与一个人的距离
谨慎地选择下一步
然后绕过去
2014.5.1
《让诗歌站起来
——写于打工诗社首届文学交流会》
这一次
这个属于劳动者的节日里
深圳成为一个激动人心的词
一个多小时车程
我没能从东莞的工厂赶过来
像计划那样
站成林中的一棵树
在汗水浸泡过的诗行里
共话理想
但这距离并不遥远
你们的声音我听得到
请代替我读诗
请让我看到
诗歌在改革开放最前沿的城市
站起来
20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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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31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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