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思想的光芒烛照黑夜
——评读《郁颜诗集》
□非飞马
当夜色用它的博大与安静笼罩大地时，我已点亮了昏黄的灯盏，走进郁颜的诗境。我的夜晚好久没有这样安详了，一颗沾满尘埃的心灵，好久没有接受诗与思的洗礼。生活的困顿与琐絮总是让人躁动和迷离，而诗歌与黑夜却总能让人安静与沉思。拥有诗歌的夜晚是有福的，而今晚，我就在郁颜的诗歌里体味到了这样的福祉。
我发觉，郁颜的诗歌是很适宜在黑夜里读的。他的诗安静，内敛，像夜色一样朴素而温情。他的诗常常于平淡中见深邃，于安静之中现出思想的光辉。他的语言平淡而自然，就像夜色一样的漫不经心。他尤其善于用平民化视角呈现出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不主观、不武断、不媚俗、不无病呻吟。他的语言始终忠于自己的感官，而感官又始终忠于自己的心灵与生活现场。也就是说，他的诗歌是真实而纯粹的，他的写作态度是真诚而严肃的。这就使得他的诗歌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情景相融、物我一体的境界。
“有一次，我一个人
站在桃山大桥上
看河岸边小小的洼地四周
长满了很多芦苇
风吹来时，他们相互挨紧
风走后，一旁困倦的瓯江
像芦花盛开一样
有着无法形容的宁静
除了看不见流水声，除了我目力所及的
茫茫夜色……
当我像一只飞离树枝的鸟一样
走过大桥时，身后的瓯江
有如寂静，恋恋不舍地
向我蔓延过来……
哗哗—哗哗—哗哗”
这首题为《瓯江》的诗歌让我久久地沉醉。它没有警句，语言也不够华美，然而，它却具有让人心仪的美丽。从这首诗歌可以看出，郁颜非常善于造境，非常善于营造诗歌氛围。而这首诗的感人之处也就在于安静的氛围的营造。诗人在看似漫不经心的叙述与呈现中把人带入了安静祥和的意境。而动与静的巧妙搭配又使诗歌格外的灵动而自然。显然，诗人的心情是宁静而愉悦的。无论是“相互挨紧”的芦苇，还是“芦花一样盛开”的瓯江，都显得无比的安详而美好，而结尾处那“哗哗”的水声，则把人带如了空明而渺远的境界中去。
与许多年轻的诗人一样，郁颜是多情而善感的。在《郁颜诗集》中，“黑夜”是使用最多的一个意象。诗人似乎对“黑夜”特别钟情，他总是用“夜晚柔韧的骨骼/支撑内心失明的灯火”（《失踪》）；他常常在黑夜中表达自己的忧郁与感伤，常常“远离人群”，“溢出多余的苦乐和忧伤”（《流淌》），常常“面对一页奔跑的纸/用一支笔轻声绝望”（《迷路》）。有时，他莫名地担心自己在黑夜里迷失，害怕自己“像风中的一阵风/把自己给带丢了”（《走丢》）。更多的时候，郁颜通过对黑夜的抒写来抒发自己对生命与生活的思考，充满着对生命的反省和彻悟。他在黑夜中悟出“那些流淌的生命和梦想/也只不过，风一样/淌过了身体……了无痕迹”（《流淌》），顿悟了你我的存在，“最终都会/像风一样的流逝……”（《流逝》）。在这些诗歌中，“黑夜”与“风”都是诗人常常喜欢选择的意象，透露出诗人内心深处的迷茫、无助、焦虑与忧伤，体现出一代青年面对时代的无能为力。当然，更多时候，郁颜是隐忍而坚强的。他感伤，但是不轻易宣泄，而是千方百计地隐忍。他明白“生命是卑微而暗淡的”，因而，他希望自己能用诗歌去点亮生命。他说：“诗歌是一面黑夜的镜子，我只有面对她，就可以看清自己”（《<郁颜诗集>后记》）。
“天色已晚。我看见夜幕
靠着我，不离不弃
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我
可以离自己很近
可以看看天空，看看那些
小小的黑点在增加……我看见
黑色压倒了天空。我看不见
我眼里有些什么颜色……我知道
我的身体里，一定有什么
看不见的东西……等着我去看清”
——《看见》
作为生活的旁观者和思想者，“看清自己”一直是郁颜写作的一个向度和追求的目标。他一头扎进生活的内部，认真审视着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在审视与思索中，他是认真的、投入的，也是清醒的、理智的。我以为，《看见》一诗是郁颜目前较有代表性的诗歌之一。诗人以一名生活观察者与思想者的姿态切入生活，以平静而肯定的语气呈现出自己的思考。其智慧之处在于，诗人所审视的不是透明的白天，而是神秘的“黑夜”。诗人所要看的，并非生活的表象，而是存在的本质。这就要求诗人在调动感官的同时，必须动用思想的利器，睁大心灵深处的眼睛，必须用思想的光芒去烛照黑夜。在诗中，无论是“夜幕”和不断增加的“小黑点”，还是诗人身体中的那些“等着我去看清”的“看不清的东西”，都在诗人的笔下闪烁着思想的光辉。这里的“黑夜”，已被诗人赋予了象征意义，诗人通过审视“黑夜”来反观自我的存在，对生命存在进行思索与追问。
从诗歌可以看出，郁颜是敏感而多思的。在他的诗中，对生命的内省和对存在的思考成了一种导向和主题。尤其可喜的是，他的这种思考不是以空洞的说理和教条式的呐喊表达出来的，也不是用晦涩的隐喻和象征加以表现，而是通过意象的精心选择、意境的巧妙营造，在努力还原生活本来面目的同时，于不经意间呈现或者渗透出来，显得巧妙而自然。就像一片明亮的大海里装载着蓝天，显得自然、干净和透明。这样的特点即使是在他的爱情诗里也有所表现。
“天黑了/没有灯光/身上一片漆黑/人都走了/只剩下我们俩/看不到对方的眼睛/看不到世界/更看不到自己/我们伸出手/抓住对方/现在，除了我/还剩下你/除了你，还剩下我/世界只剩下我们俩/与黑夜贴得如此近/只剩下我们俩/把剩下的时光/慢慢用完……”
这首《剩下》是一首较为特别的爱情诗，诗人放弃了火热激情的抒写，而是给我们营造一个“黑夜”的生活场景。他用几近客观的笔调，给我们营造了一个寂静而温情的世界——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俩/看不到对方的眼睛/看不到世界/更看不到自己/我们伸出手/抓住对方”。在诗歌中，诗人放弃美丽的誓言，放弃豪言壮语，而是用一幅幻想的默默无言的场景表达心中的情思。诗人幻想着与爱人守着这个世界，“把剩下的时光/慢慢用完……”，在这里，诗人以最轻的语言表达了最深的爱恋，显得自然而深刻。在这里，“黑夜”不再是迷茫与无助的代名词，而是温情与依恋，时间与永恒的象征。
读罢《郁颜诗集》，我发觉自己已经喜欢上了郁颜的诗。他的诗安静、自然、忧伤、渺远，温情脉脉，让人依恋而又引人深思，恰如这温柔的夜色，于宁静安详之中，不时闪烁着动人的光辉。
【注】郁颜：本名钟根清，“中国80后代表诗人”之一，参加中国作家协会诗刊社第29届“青春诗会”（全国最年轻参会代表），诗集《山水诗》入选中国作家协会2013年度重点作品扶持项目篇目（全国最年轻入选者），中国作家协会《诗刊》2013年1月“双子星座”，出席浙江省作家协会第八次代表大会（全省最年轻参会者）、首批浙江省青年作家人才库人才、首届浙江省青年诗人创作研修班学员，创作事迹曾入选中国新诗大事记（1917—2009年），被浙江作家网首页“人物推荐”。 |
发表于 2014-7-17 2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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