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昌文:《每个词有每个词的色彩 和隐秘的小径-----读方文竹〈两个人一起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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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作:《两个人一起喊》
诗人:方文竹
用的是亲属关系加友情
用一个人的童年来打发另一个人的童年
疯子也学会了改头换面 用岁月的锥子
门窗内是一个人的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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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面对的是这样一首小诗:它只有两个自然段,第一段三行,第二段一行,加上平白如水的诗题——“两个人一起喊”,构筑起一个自给自足的语义系统。我感兴趣的是,在这个语义系统里,每个词的能指与所指,秘密完成的任务究竟是什么?这些词语,和我在阅读时体验的情感、经验、愉悦以及战栗之间,构成的几何关系,是一番什么样的图景?我想厘清的是,在现代汉语诗歌写作中,诗人运用语言的秘密是不是有迹可循?
“两个人一起喊”,这样一个题目,个人感觉是个“故事性”很强的话题,写起小说来,洋洋洒洒,该写的故事、该说的闲话、该演绎的人情世故绝对不会少。一不小心,弄出个鸿篇巨制,亦应不在意料之外。但,现在,方文竹写的不是小说,而是诗歌。该如何着手写下去呢?
诗人只用了两个自然段落,写了短短的四行诗。那么,这首诗歌作品所抵达的目的地是否就是诗人想指给我们参观的景点呢?我们且回到文本,仔细地考察一番吧:
“两个人一起喊”该怎么喊?是用“力”、“力气”等自身体能,还是用“喇叭”、“话筒”等文明工具去“喊”? 这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交流活动中,遇到这个命题时,经验性选择的自然指向。但诗人不这样选,诗人的行动常常是大众无法理解的冒险——他选择:“用的是亲属关系加友情”、“用一个人的童年来打发另一个人的童年”。这样一来,彻底颠覆了读者的期待。原来,他是用这样两个层面上的东西来替代了我们历史记忆里的经验:“亲属关系加友情”是在人际关系层面上来说事、“一个人的童年打发另一个人的童年”是在架空历史事实的基础上解构固有的历史。
如我们所读到的,一切,真的是这样吗?
那么,接下来的这句:“疯子也学会了改头换面 用岁月的锥子”,意味着什么?这句诗,一下子把我个人带进了怀疑主义的深渊。写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在此突然提到“疯子”?为什么要用“改头换面”这个词?为什么要说“也学会了”?“用岁月的锥子”仅仅是为了让“疯子”学会“改头换面”?此处,疑点重重,疑云密布。
细读方文竹《两个人一起喊》时,我想起他的另一句诗:“每个词有每个词的色彩 和隐秘的小径”(《一本词典大家翻》)。那么,现在面对《两个人一起喊》这首小诗时,我们读到的词语,其能指与所指,在整个语义系统里的色彩呈现,是否别有深意?比如说,这里的“两个人”是指向真的两个血肉之躯的自然人,还是写作者所感知的“本我”与“自我”的纠结?“喊”这个动词,其能指此处真的是指两个生命体口中发出的“喊”的音响吗?那么,它的所指呢,指的是我们被知识训练出来的直觉意会到的对生命无奈的“呐喊”吗?这些都是问题,作为读者,我们不得不参与进来,走进词语的密林。在这词语的密林里,我们能够发现那些“隐秘的小径”吗?一抬头,我们看见的只是:“门窗内是一个人的长空”。
如果我们肯回过头来仔细的梳理,我们可以发现“亲属关系”、“友情”、“童年”、“疯子”、“改头换面”、“岁月”、“锥子”、“门窗”、“长空”等词语几乎个个形迹可疑。它们在我们所面对的这个语义系统里,其在历史语境里本来安然无恙的发音器突然失音,而又奇怪地获得了这一语义系统所赋予了另一套歌吟器官,唱起寂寞的歌。我想厘清的秘密,正在此处被它们的行为举止所泄露。
2011.4.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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