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是外婆一个人的节日
从十里坡到黄土梁
长得像雏菊的花 开出忘年忘月的梵语
甩在公路段的尘土 人情与眼神
终于分不清是谁 把乌鸦关入晚风
她不是胡家的女子 不会在马背上
骑行一道漂亮的风景
这是她经年日久的梦 诚然
还是被断奶的土地和麦子苛责得瘦骨嶙峋
一个不会说谎的人 把瘦肉全部给我
她告诉我 夜莺睡着的时候 就不唱歌了
用心地走上三五步 能到达庙会
花了脸的张飞正在叽叽喳喳 台下都是观众
躺在她的肩膀上 我可以安稳地到家
没有月亮落下 也不怕身后有鬼
即使偶尔熟睡着丢掉一只小鞋
入夏的清凉还能让我们原路返回
外婆在矮矮的屋檐晒了一箩筐秋天
因为窥探红辣椒的心事
害了眼疾 她从乡间背我到城里看病的那条路
只走了一次 却颤栗地走了一生
外婆完整了一个冬天
他的儿女们都在冰凉的尘世中问路
这是一场独处 生命给予她的疼
让她把一生的蝴蝶全部看尽
跪下的最后一刻 我哭了
她的小日子还是幸运的
这一方不大不小的房子 可以放下
她的玉米 土豆 她的收获和善良
这是时光对良心饱满的报答
夜的骚动再也不会惊落院子里的果实了
我只能含着泪水 坚强的告诉她
我不是无家可归 真的不是
七夕 我来到了外婆的院墙外
暂时不能进去和她一叙
她是幸福的 里面的清凉无人觊觎
而外面只有一片炎热 和我
缩短的影子
摘星国
听说 触摸过星星冰凉脊骨的人
都死了
那些建筑空中楼阁的工人们
侥幸活了下来
抬头看着命运的旧债
墙上的长针温暖地摆了三摆
第一首诗
眼睛平视着一个灰暗的匣子
我在听一个凡人的详解
面前的水壶 平静地折射出
一堆尸骨破碎的声音
凡人说 不要因为一片茶叶的呻吟
而交出悲悯的泪和懦弱来
泪 是分文不值的
你不能用它来倒戈历史 修改政治
就像 乖戾的老鸟 霸尽了巢穴
却对冬天的深呼吸于事无补
站在低处 才能看到生活的高度
云泥和燕子一样相安无事
不要行走着 就考虑自己的身后事
黄土收纳的只是一副放弃活着的寒骨
倾倒在酒杯里的影子
在为不明身份的人开着热闹的追悼会
有人说 他生前
是写诗的 也是懂诗爱诗的
以诗的名义葬去的锄头
保持着挖掘生存最沉稳的速度
而倒在土地上的
是老黄牛 不是埋在春天里的骨骺
人间是一片干净的废墟
你得踏出脚来 迈过漆黑
火焰会从视线里倒坍
庙宇的墙上 珍惜一颗小草的裸露
戏台
小时候 我很喜欢看戏
外婆的命运还和背负我的肩膀
一样壮实 我在她安置的时代里
听风声 和一树暖光的意志
那是虫鸟嫌弃的年岁
头顶的月亮没有片刻安静
罂粟淡粉色的花还没有搅起任何
与时代的呼吸悖逆的绝望
我在包公黑色的睿智里 听一个
圣明王朝的终结
但是没有谁 替我讲解窦娥是如何
呼唤来那一场奇怪的六月之雪
外婆睡在了一个不安分的地平线上
朝阳还没有将恪守的红色交付忠贞
多年以后 我以一个旁观者的清白
交涉七月虚妄的盛世
就像一只低等的动物 朝着始乱终弃的
南方 呼喊一场雪的救赎
小时候在台下拍手叫绝
现在 却和窦娥一样
深跪着 渴慕观众丢一声口哨
收场
一朵云经过学校
在一片夏天的低吟里
我看到 数年前的自己和一个失去
分量的疯子 他们在把持着暑热
等待一个江山的原谅
那些棱角尚且清晰的孩子们
走的是清晨早读的方向
书包里装着沉甸甸的人性 装着
悬壶济世的瞳孔和心眼
真像一直无法搁浅的六月七号
大街上飘满未定的心事和车辆
随处的人格瘫痪 酝酿着一桩桩悲情剧本
医院的长灯亮到三点 病因尚未明确
第二日依旧 一朵云经过学校
黑 从头顶压下
作者简介：轻过清尘，原名赵伟，山西右玉人，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诗歌、散文、小说作品散见于《北京诗人》《文学月刊》《羊城晚报》《北京青年报》等全国百家报刊杂志，多次获奖，著有文集《那季落花不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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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14 0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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