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非飞马 于 2014-8-28 13:08 编辑
我为什么写诗
非飞马
1.问一个诗人为什么写诗的问题是很荒唐的，这好比问一只鸡为什么生蛋或者问一头牛为什么产奶。在我看来，诗人写诗就好比鸡生蛋和牛产奶，前提是，鸡必须是母鸡而非公鸡，牛也不要是公牛而是母牛。生活中，不时会有人问我，你写这首诗是为了表达什么，让你写这首诗的初衷是什么。很遗憾，我也无法回答类似的问题。诗不可言说，写诗的初衷也不可言说，因为初衷这东西往往不大可靠，当你真正的进入一首诗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总是不断地违背自己的初衷。许多时候，不是你在写一首诗，而是一首诗在写你。因为你总是被一首诗牵着鼻子走，走向未知的目的地。生活中，再也没有比写诗更事与愿违的事情了。
2.诗人需要读更多的书吗？答案是肯定的。不读书，无以言。读书不仅可以丰富你的情感和知识，更可以从中学到所谓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直都是颠不破的真理。读万卷书对于我们来说，是可以期许的，而行万里路，对于许多人都只是一种幻想。生活压力越来越大，自我空间被生存的压力挤占，读万卷书也越来越挑战我们的耐性和定力。因为在这个浮躁的时代，渺小如尘埃的我们，大多数时候只能是一只浮萍，随波逐流，不能自已。而读书，就保持静气和定力的一剂良药。读一本好书，不仅能让你保持清醒，还能让你找回那个丢失的自己。平日里，我喜欢读那些像钝器一样击中自己的书，比如鲁迅，比如杜甫，比如卡夫卡，比如萨特、索尔仁尼琴。但是比起读书来，我更多地喜欢冥想，喜欢观察我脚下的这片大地，聚焦我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和琐事。我能够在一只蝉的叫声中听到永恒的歌声，也能在一只蚂蚁的爬行中照见自己的影子。
3.作为一个诗者，我以为，与读书和读生活比起来，更重要的是阅读自己。自己是一本天下最难懂的书，阅读一切生活和哲学，都可以从阅读自己开始。许多时候，我们自以为能看清自己也懂得自己，但你只需要认真翻阅几页，就会发现，自己的复杂程度一点也不亚于一部名著。你会发现，你是那么的复杂和善变，自己身上存在许多恶劣和虚伪，也存在爱和纯洁的一面。当然，更多的，你会发现生活是如此让人悲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它早已让你面目全非。
4.读自己是会上瘾的。开始，你会无比地自恋，为自己取得的小小成绩沾沾自喜，为自己留下的一两个光辉的脚印洋洋自得，为别人送来的几朵鲜花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掌声忘乎所以。但这个时刻，你的目光不能迷失，更不能转移，你得聚焦，把生命中的全部闪电聚集在一起，像X光一样形成强大的穿透力，你就会看到自己到底是怎么一个人，你也会看到所谓的鲜花和掌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时候，你就知道，你到底还能不能坦然欣然地骄傲和自信。
5.尽管看清自己很难，但我一直都在努力。尽管为什么写诗这个问题挺复杂挺神秘，但我一直都没有放弃思考。我为什么写诗呢？有时候我真的很疑惑，一个人活着可以做很多事情，对于生活来说，写诗肯定不是最佳选择。在这个时代，作为一个天资鲁钝的人，要想靠写作养活自己是不可能的。诗歌越来越边缘化、小众化、圈子化，写诗既无名又无利，甚至会有人认为你是疯子。我就遭受过别人的质疑和白眼，在过去的一段时期，还遭遇过一些人说不务正业的呵斥。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在文字狱早已被消灭的今天，诗歌还会惹是生非，偶尔还有人会用你的诗歌说事，因为你诗歌中的触须有时候会变成一根针，扎痛某些人的神经。不久前，我的一首诗中有一句“不时为来来往往的狗们让道”就让两个朋友对号入座，当面质问我为什么这样写，让我顿时惊讶无比。我只能对他说，诗不是会议上的座笺，是不能对号入座的。以后好长一段日子，我写诗都会“做贼心虚”、如芒在背。我猛然醒悟，生活在阳光下也有险恶，有些恶是你意想不到的。
6.但写诗也并非一无是处。诗可以是花朵，充满馥郁的芳香和艳丽的色泽，让人看到生活的美好；也可以是一把刀，能够让你刮骨疗伤，也可以作为投枪和匕首，扔向那些卑鄙无耻，投向生活中的假想敌。毫无疑问，我的诗歌中是有花朵的，但也有不少投枪。我曾经写过一首叫《我很怕狗》的诗，内容很短：“我很怕狗/怕它的龇牙咧嘴/更怕它摆尾摇头//在我眼中/狗就是狗/在狗眼中，我很可能就是一块/活着的骨头”。这首诗就给我带来过不小的麻烦，那时候我还在一所乡镇学校任教，涉世未深的我还有着初生牛犊般的鲁莽和无知。当我把写好的诗毕恭毕敬地送给爱好文学的校长指正的时候，当即招来一顿呵斥。后来的日子，我为此在内心里检讨了好久，我突然觉得从那一刻起，我就不折不扣的成了一块“活着的骨头”了。当然，我更多的诗都是向内的，即使是一把刀，也只是对准自己，我更多地用来刮骨疗伤，用来解剖自己。因为我知道，我身上的丑恶和复杂性，一点儿也不比别人的少。如果用西方的哲学观来看，每个人的存在都充满了原罪，而写诗，就是自我洗礼，诗，就是我一个人的基督。我用它表达对生活的爱恨交加的矛盾，也用它来向自己表示深深地忏悔。
7.当然，我对自己的写作是失望的。我的失望不是因为诗歌没有给我带来名气，带来荣誉，带来金钱，增加人生的厚度，增加生活的分量。我的失望来源于我对诗歌的无力，对词语的无力，对表达的无力。我发觉我对诗歌的恋爱一直都只是单相思，我对诗神是如此地痴迷、专注，但诗神一直没有被我打动。我追求了诗歌十余年，诗歌却一直对我视若无睹，它甚至没有让我增长哪怕一丝一毫的生存智慧，反而让我增加了几分自我清高的坏毛病，让我越来越陷入与世俗生活格格不入的境地。我甚至越来越搞不懂诗到底是什么，这好比隔着一扇关闭的门敬奉一尊神，你每天朝拜、焚香、鞠躬……，但有一天，当你打开一扇门，里面空空的，既没有神像，也没有神。这个时候你会怎么样呢？肯定会哭笑不得，然后自我解嘲——我敬奉的其实不是一尊神，而是心中的良知。于是我就得出了我的诗观：“我理想中的诗歌是用语言建一座寺庙，空空的殿堂里没有神像，只供奉着良知。”只有我知道，这样的诗观其实是多么空洞、多么无奈、多么牛逼哄哄而又多么装腔作势。
8.我一直认为，写出好诗，是需要诗神在你的后脑勺敲打三下的。我至今还没有得到神的敲打，我还需继续努力。努力在寻找中等待，同时也在等待中寻找。我没有把握能够找到或等到，但我不会放弃。因为，可能的胜利，大多来源于永不放弃的追寻。 |
发表于 2014-8-28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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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4-8-30 21: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