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陈超
沈 奇
因遭际所致,我一直深切地理解,那些活得太累的人们,在不得不的时刻,所做出的向死而生的选择。
然而,却从来没想到这样的选择,会降临于陈超尊兄!
2014年10月31日,从下午到晚上,从手机短信到网上搜寻,最终,不相信也得相信,这位让我从心底里敬重了二十多年的诗人、诗评家,确实已经以他的选择方式,离开了我们——这一夜,本就犯支气管炎咳嗽不断的我,更在失眠和追忆中度过。
及至坐在2014年11月1日的电脑桌前,想写点什么遥寄悼念,却也只是一片空茫。
二十二年了——从1992年秋天在北大的诗歌研讨会上认识,到上个月还通过几次电邮和一次电话,他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二十二年道友君子之交,形迹往来尽在会上,算不得至交。但,在书中、在诗中、在文章和书信中,一直引为知己的。
十二年前他为我的诗集《寻找那只奇异的鸟》写的序文《《清峭心曲诚朴诗——读沈奇诗集〈寻找那只奇异的鸟〉》,让我至今感念耿耿。并且懂得,所谓知己,是无须过从甚密,便已理解了你的全部的灵魂之约。
这样的知己一旦失去,便多了一份荒凉;这样的荒凉,远比自然中所谓的“荒凉”更加让人不堪忍受!
读陈超诗文,知其从精神到语感,皆已达至无所俯就、元一自丰而清通烂漫之境界的——如此自由的灵魂,该有大光明相,何堪死无葬心之地的现实纠结与盘桓?
深度咳嗽中,我似乎听到他飞身一跃间的释然。
这个冷秋天,陈超走了——不是短暂的分手,而是永远的告别——有如绝响,在生命最富尊严和成就的华彩段戛然而止,留下一个巨大的、无以填补的思念空洞,让所有热爱他的人不知所措!
而或许,这是如陈超这样的诗人与诗评家,所能选择如何离开这世界的最好方式:如果不这样想,我们就太难以接受这残酷的告别了……
苦难的归苦难,繁华的归繁华。
——当自由的灵魂选择停止追逐的脚步,一座山脉便自然地耸立在那里了。
献一首新作《木心》,送超兄一程:
杜鹃枝上 蝴蝶梦中
要执着多久方能悟空?
植物的格言按季节生成
木质的纹理酝酿青铜之韵
最终,只有你自己的肉身
温暖了你自己的灵魂
也只有你自己的灵魂
最终,温暖了你自己的人生
……一冬未下的雪
昨夜落下,寂寂无声
2014年11月1日黄昏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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