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之歌（五章）
崔国发
解 构
天衣无缝。在密织的布匹中寻找，温暖的切口。
勾勒与剪裁，顺着刃的锋头，横向切开――
时光的深层结构。
此在的消解，只留下一道道累累的伤疤。
支离破碎的片断：
不知能否于在者与心灵之间，重新发现一些新的线索？
一道道刻痕。撕绢裂帛，
只不过是一次次寻常的修复与拆解，
针线的拼接。词语的补丁。揣在衣兜里的梦想与爱――
被一一揭示出来。我对解构就是这样理解的，
那些被揪下来的纽扣与腰带，
在粗粝的纹理上，间隔或疏离：一种朴拙的修补术。
还原几乎是不可能的。它们也不可能――
再回到最原初的完整状态。
层层深入，无法弥合的裂隙，在连续性脉络中终于敞开：
一种坦荡的襟怀。
替 补
诸神缺席：它们选择与上帝的疏远。
大师不在的时候，
于事物与情感之间，肉体与灵魂之间，
谁能替补，沉湎于新的在场模式，让内在的的意义即时呈现？
得意忘言，是因为它们还没有能够切身地体验――
声音与意义的密切关系。
替补的替补。符号的符号。推延的推延。
我是。我在。我思。我一再地出现――
追加或补充：林间的鸟鸣，心灵的清泉，月光的马匹，太阳的笑脸……
只是一次出场和缺席的游戏。
不过是不断被替补的能指：理想，青春，仁爱，激情，还有自由诗篇，
诸神消失，而德里达却不在场的出场――
是返源，还是缺乏本源？
追 忆
此情可待，在惘然的梦中，浪迹着逝水年华。
海浪的冲刷：秋水之上的孤鹜，
于渺渺长天上匆匆飘过。
波光潋滟。行云拂尘，带走了苍苍蒹葭和一片斑驳的落霞。
谁还记得从前？被放逐的旧梦，恍若隔世的落花，
载浮载沉。
无论追根溯源到多深多远，都不忘净化――
浊水流转的泡沫和鱼龙混杂的泥沙。
蓦然回首，不为追忆，只为留住生命中刻骨铭心的那一瞬间。
挽住流年，穿越亘古的沧桑，
且把心事在时间之维，绵延或幻化：我还是一如既往，
氤氲着一脉芳香，直到海角天涯。
可又有谁知道，
光阴背后曾经发生的故事和思念的重量?
那藏而不露的光亮，已深深潜入我的血液。
像荷尔德林式的追忆，真想把自己
装扮成一个深邃的哲学家――
躁动与喧哗：看过往闪烁的渔火，
在灰暗的暮色中，是怎样的出神入化。
还 乡
未必衣锦，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又何尝不想回家看看。
不只是逗留。
不只是思与恋。
我非陶令，也不是旧林中的羁鸟，故渊中的池鱼；
亦非荷尔德林，虽然在我的耳边，有他的诗句在久久回荡：
“请赐我们以双翼，
让我们满怀赤诚，返回故乡……”
漂泊、流浪或背井离乡，谁不曾想穿过时空，回到源始
安居的小屋，
倾听群山、森林和农田无声的言说，倾听杜鹃啼血的唱腔，倾听――
父老乡亲质朴无文而意味深长的谈吐，
虽然有时，属于我们的也许只有远望，只有将目光缠住飞鸟的翅膀，
直薄云天去超越远山近水的羁绊。
归根返本：我们不会放弃回溯的视角，
抽身而退，张目顾盼，
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属于自己最初的贫寒但很温暖的记忆，
找到老屋、柴扉和大地上的棉花、玉米、麦子和高粱，
找到人间烟火、古道热肠、蒸血与地气，以及艰难时世中的慈祥……
独在异乡，遍插茱萸，登高仰望，又岂止只在一个重阳？
隐 身
海水起伏：冰山成为水的隐身。
不知何时冰山学会了潜伏，遁入无形，在犹不在。
它把自己隐藏起来，
沉浸于波底浪谷，让身影在人们长长的视线中，蓦然消失。
陷入一种自闭的无奈。死一般的沉寂。
暗设的陷阱：
它被湮没于水中，清清浊浊，虚虚实实，悄无声息的――
让航行的船只触及，一次次地受到伤害。
它一直以为，隐身了，别人就找不到。
它一直都是这样，包藏着祸心，为非作歹，
深者不觉其浅，浅者不觉其深。它不容易被发现，
但看不见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有时，它还热衷于制造断裂、破碎、奇袭、瓦解……
像幽灵似的，凝固着阴谋和不可告人的秘密，
隐藏得很深的冰山，
不动声色地设下，一个又一个漩涡的圈套。
哦，我终于明白：隐身者，是隐身的异在；
隐身，是隐身者的变态。 |
发表于 2015-7-20 14:10
收藏
分享
发表于 2015-7-20 14:54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