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快乐
透过冰冻的玻璃
他们看着各自开心的脸
笑声从鲜红的嘴唇中滑出
变成空虚的云
紫色酒杯发着迷人的树脂香
并在白皙的手指上缠绕
花瓣优雅地落下
被旋转的裙摆接住
有人在交换着驻颜之术
有人在谈着国家大事
咖啡壶倒出的温暖变冷又被加热
快乐忙个不停
从一间房走到另一间房
从一条街去到另一条街
但我依然坐在孤岛上，两手空空
他们的快乐
永远不是我寻求的那种
如果
如果忧伤一年到头都不来看我
我会坐在开着小黄花的篱笆前
带点怅然地看着远方
如果忧伤一年来看我一次
我会请它坐在哔剥作响的火炉旁
让它听我倾诉一下衷肠
如果忧伤一年来看我两次
我会请它先喝杯咖啡
然后提议一起去花园里散散步
如果忧伤一年来看我超过五次
呀！那我会赶紧搬家
让它再也找不到
我新住的地方
那条河
那条河是从哪里来的
它带来了怎样美丽或丑陋的浪花
它迂回曲转了多少年头多少地方
我且不去管它
那条河要去哪里
有多少亲爱的人会在那上面撒下花瓣
又有多少不怀好意的人想弄黑那片淡蓝
我且不去管它
那条河来了就来了，去了就去了
我且不去管它
我只想坐在那高高的岸堤上
看着它卷了我所有的烦恼、痴念与妄想
滚滚而去，一语不发
奢望
寂寞，你又坐在灯下出神了
就如一个端庄而隐密的女孩
你轻蹙着眉头
你在等着谁呢，你？
路灯已经暗淡下去了
冰地上不再有摇曳的影
该来的朋友都已经来访过了
他们也不过是屈指可数的那几个：
诗歌、晚风、 野菊的清香
还有小小的萤火虫
睡去吧，寂寞
不要再等下去了
远处脚步沉重的人们
正成群结队从废墟中穿过
他们永远不会注意到
你窗前摇曳的灯
新的一天
山径上还是漆黑一团的时候
蜗牛们就醒来了
映山红们轻巧地爬起来
朝着东方合掌
鸟儿们整理着被露湿的翅膀
池塘里青蛙在欢叫，把水溅得很响
它们都在忙碌，嘴角含着微笑
每一个新的一天
它们都会看到
从对面越来越红的山上
幸福的轮子奔驰而来
只有人坐在桌前
皱着眉头吃着早餐，不发一言
因为他们看不出
今天跟昨天
有什么区别
眼睛
所有的一切都有眼睛
你有我有她和他也有
桌子有，椅子有
窗户有，屋子有
石头有，小溪有
野草有，花朵有
泥土有，森林有
月亮有，太阳有
我们的眼睛太小了
看不到它们在凝视着我们，自古至今
我不怕我自己的眼睛
我更怕那些看不到的眼睛
因为我的眼睛有时候会骗我
它们的永远不会
光的治疗
黑夜回到洞里休息
黎明从巢里飞出
穿着金袍的太阳
拿着听诊器
放到世界的胸口上
群山、树木、花草
鸟和人，还有巨兽
全都温驯地低着头
接受他的治疗
云站在太阳的下手
在他需要钳子、镊子、纱布、药膏等的时候
给他适时地递上去
然后将他开的药方
用光的形式
发放下来
我在找一条河
我在找一条河
一条洁净的河
它在一棵菩提树下
一个石庙边上
门槛上坐着一个老人
有点像祖母的模样
我在找一条河
闪光的一条河
它蜿蜒蛇行
从太阳升起来的地方
我在找一条河
一条从不结冰的河
它多次在我的梦里出现
但一次也没出现在地图上
河边有人唱歌
有人纺纱
还有诗人们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走着
就像那些野鸭
从岸这边步到岸到边一样
陌生者的拜访
有谁来过了，我肯定
而且还不止一个
他们没有形体
可空气中
有他们衣角摆动的声音
他们在低声笑着，时而叹息一两声
淡淡的芬芳在空气里萦绕，那是我从未闻过的味道
有谁来过了，我肯定
也许他们不是别的什么人
而是来回访我的灵魂的朋友
因为我知道
那个不安分的家伙
总是在我睡着的时候溜出去
拜访一些我不认识的人
黑暗中，有什么在燃烧
黑暗中，有什么在燃烧
不是火
不是灯
不是烛
是一颗心
黑暗中，一颗心在燃烧
等待
一头黄牛停止了咀嚼
一朵花屏住了呼吸
红蜻蜓的一只脚停在了空中
另外一只在草尖上
一棵白桦树，拉住了风的翅膀
有那么一秒钟
青蛙们、杨柳们、卵石们、鸟儿们统统回头
一切都静止下来
一切都在翘首等待，好奇而紧张地
等着那一颗种子裂开、发芽，蹿出地面来
那些没有重量的
云，飘过来，遮住星星
雪，落下来，罩住树林
风，吹过去，熄灭街灯
火，烧起来，灼热大地
绝望，走过来，用硕大的影子遮住希望
那些没有重量的
总是最重
总是在黑夜来临
一个人的马拉松
没有训练，没有热身
猛然间
从起跑点弹开了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
没有给养站
没有任何路标
没有一条预定的路线
一个人，在崎岖的山路上跑着
依稀中，听到杂乱的脚步声
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不知道冲刺线在哪里
不知道谁会在终点等待
无论刮风下雨
无论寒冬酷暑
一个人疯狂地跑着
气喘吁吁地跑着
满头大汗地跑着
带着满身的疼痛跑着
但愿最后——
被夕阳接纳
被虚无接纳
被璀璨的星光接纳
我想
我想关掉灯
关掉我的剧院的大门
朝一个山上走去
那里有不少蒲公英在等着我
整整一个夏天
我想稍微休息一下
不跟谁说话
也不想明天该做什么
我想安静地看着燕子飞过
象山坡上躺着的
那块大石头一样
一生
雾起雾散
走走停停
在一条狭窄的路上
遇见几个人
点点头，招招手
抱扎伤口，再走
拄着一根树枝
然后
转一个弯，不见了
风蹲下去
将路上的一切
重新摆好
等待下一个人
一条河出走了
一条河出走了
信不信由你
就在昨天晚上出走的
它带走了所有的鱼和岸边的花
只留下了一些沙砾和卵石
它一言不发地走了
它为什么走了，它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谁都不知道
那些岸边的树也许知道
那些笨重的岩石也许知道
但它们只是踮着脚看着远方
对它们拥有的秘密守口如瓶
性别歧视
啊，我今天被性别歧视了，
更糟糕的是，歧视我的是一条狗！
它叫麦克格瑞格
它的长毛像新下的雪，
它的眼睛是深山里的琥珀。
每次看见我，它还算客气，
只要我鞠鞠躬陪陪笑，它就让我过去了。
可今天它一见我就放声大叫，
把周围的野玫瑰花都惊动了。
怎么啦？怎么啦，麦克格瑞格？
我哪儿得罪你了？
是我的笑容不够殷勤
还是我的鞠躬弧度不够？
它的主人在一旁帮腔：
哎呀，快取下你的帽子表示恭敬！
我的狗是条骄傲的狗，
不喜欢人家对它不尊重。
我脱下帽子
它果然不吭声了。
我的太太从玫瑰花坛那边走过来。
啊，要命，她也戴着帽子！
“快摘下帽子！”我高声警告。
可是
麦克格瑞格却优雅地步过去
在那高傲的手背上一吻再吻
并伸出红红的舌头去舔那帽子下的脸。
狗的主人朝我嫣然一笑：
麦克格瑞格是条文明狗，
它素来最敬重女性
她们戴不戴帽子，都无所谓。
每一座山都是孤独的
像海一样壮观
像云一样逍遥
像雾一样神秘
像森林一样广阔
是鹰的故乡
河的发源地
风的避难所
石头和花被它震慑
瀑布和鸟为它着迷
但是
每一座山都是孤独的
对于人，我没什么好说的
对于人，我没什么好说的
我曾在他们身边来来去去
他们总是装作没有看见
他们用各种方式告诉我我并不漂亮
而当我发现
我的心灵深处
有一个非常美丽清静的地方
他们总是试图
把躲在那里的我强拉出来
我讨厌的人并不太多
但爱的也屈指可数
我说话时他们充耳不闻
当我把严肃的话写进诗歌时
他们又说我幼稚
有一次我的灵魂碰巧撞进了另一个空间
这是我第一次从一个不同的角度来看人——
他们看似在拼命地奔跑着
脖子也转得很快——朝着各个方向
但他们的脚却在原地不停踏步
就如一只不小心跌入陷阱的猛兽
无助的蹄子疯狂地刨着泥土
当我跟爱说再见的时候
当我跟爱说再见的时候
一只无形的手伸过来拉灭了我的灯绳
我在自己的屋子里摸索着一次次跌倒、碰伤
我听到老鼠和蜘蛛在开着庆祝会
我想赶跑它们，但谁也不再当我是主人
当我跟爱说再见的时候
四周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风把远处的枯叶吹过来，堆积在我的脚旁
一只又一只，池塘边的小鸟展翅飞走
水还有满满一潭，但里面已没有欢乐的鱼
汉娜的雀斑
——给天下可爱的“丑女孩”们
汉娜，我听说
你的脸上有了可爱的雀斑？
这可是个好消息
你说有几颗？
七颗或八颗？也许更多？
你说是太阳照出来的？
或者偷着吃糖，没跟弟弟分享，精灵在惩罚你？
或者是在苹果树下玩得太久
被雨水淋着了？
这些可能都存在
但我倒并不怎么想弄个水落石出
听我说，汉娜
你的小雀斑
就像花朵上那些闪亮的小光珠儿
就像小鸟胸前那些蹦跳的小黑点儿
就像溪流里游泳的小蝌蚪儿们
就像夜空里那些最遥远的星儿们
啊，那些神秘的东西来之不易
对它们， 你可得尊重一点
什么？
有傻子说它们难看？
要你把它们掩盖甚至去掉？
别听他们，汉娜
他们发疯了
当蚊子咬着你的时候
你也要回头去咬它们一口吗？
你不过瞪它们一眼
将它们赶开罢了
听我说，汉娜
凡是老天给你的好东西
你都要好好爱惜它们
可别白白浪费掉了
不然有一天
后悔的可是你
听我说，汉娜
那些不喜欢你的雀斑的人
也不值得你去喜欢他们
自身
风听着风
雨看着雨
河端详着河
火观望着火
阳光审视着阳光
黑暗视察着黑暗
鸟查看着自己的翅膀
狮子半闭着眼睛
瞧着它的影子
秋天眉头微蹙，凝视着秋天
人别过头去
不看自己
他去看一片云
但云已不在那儿
一千个人当中
一千个人当中
至少有一半是演员
有些上台，有些不
一千个人当中
三分之一在抱怨
三分之一被抱怨
略少于三分之一什么也不说，但皱着眉
一千个人当中
七百多个在接电话、用电脑、看电视、玩电子游戏、发短信
接近一百个在睡懒觉
一百个左右在逛商店
还有零星的几个在看医生、看牙医、修剪指甲
一千个人当中
至少一半有大学文凭
四分之一是硕士
八分之一是博士
他们大多数都在打工
给那八分之一没有文凭的人
一千个人当中
一定有接近三个是宗教狂热分子
有四十四个左右认为应该有天堂和地狱
有十一个左右相信因果报应
其他的，什么都不信
一千个人当中
至少有五个人士变得著名，通过不同的方式
有五百多个想成名，用最便捷的方式
其他的无所谓，他们宁愿看球赛或跟情人幽会
一千个人当中
九百五十个在赚钱
四十九个在数钱
只有一个在看星星
一千个人当中
也许有一个诗人
也许没有
从一条蛇学到的
今天是个阴天
我们带着邻居的狗从森林里散步回来
狗忽然在一棵大枯树边上停下
既不叫，也不东闻西嗅
只是静静地看着
原来树桩上躺着一条金色的蛇
它的身体好久都没有动弹
树叶掉在它身上，不动
苍蝇在骚扰它，也一动不动
我们交换了一下眼色
差不多要怀疑这条蛇是死的
它似乎看透了我们的心思
让一截花纹往后略微退了一下
好像人在不由自主地回忆往事一样
但是，它的头依然仰着
既没有触地，也没有移动
世界上大约没有谁比它更加从容了
仿佛天塌下来它也认定了现在的姿势
忽然间，我们在它面前感到了惭愧
而邻居家那条活泼的狗
也用它反常的安静表明它的敬意
当我们欲举步离去时
那条蛇才抬起了身子让我们看清
它的身下还躺着一条蚯蚓一样的小宝宝
它们俩似乎都在微笑着
等着太阳出来
此时此刻
泉水藏得很深
却大方地送来问候
悬崖边上除了我们
还躺着不少灌木
一只棕鹿侧过脸来
给我们看它湿润的瞳仁
和里面燃烧的杜鹃
山懒散地站得很远
岩石在我们身下发烫
你俯下身来
拂去我脸颊上的一片落叶
我想，只有此时此刻才是真实的
其余的一切都是——
曾经、可能、也许、大概
这辈子
我掰着手指
想想我这辈子到底做过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吵过许多架
嚷过许多废话
还打过某人一个耳光
我发过很多的呆
读过很多书
但那都不是老师要我读的
好不容易上了大学
我又没有找到一个好工作
这辈子
我认识了不少人
但我更喜欢看他们的倒影
我去过不少地方
但往往离终点还有一半我就急急忙忙跑回来了
这辈子
我从来没有彻头彻尾做过任何事
除了追一只有绿斑点的蝴蝶
莓林
那里有一片莓林
一大片莓林
我们在它的身边坐下来
阳光掉进我们喝水的瓶里
岩石边上有很多蚂蚁在爬虫子在叫
你握着手给我讲灰熊的故事
你还说了很多傻话让我的脸发烧
后来莓子都开花了都结果了
我的篮子空空但我不会去采果子的
我怕在山坡上撞上饥饿的灰熊
更怕听那夹杂你我笑声的回音
相似点
一只蜗牛，一个诗人，一颗葡萄有什么相同？
它们都有些害羞
不喜欢太吵
太吵了蜗牛会躲进甲壳中
诗人没有甲壳，他也许会缩进字典里
好久都不出来
至于一颗受惊的葡萄
它会滚到一个它不喜欢的人的嘴里
它们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特点——都喜欢黑夜
葡萄会在黑暗的枝藤上沉思
蜗牛会在夜晚去拜访瓦砾那边的朋友
而诗人
他会在黑夜里捣碎诗歌
将它们以草药的形式敷在
白天撕裂的伤口上
给卢梭
你我之间隔着整整几个世纪
但我觉得
比起我的同龄人
你的距离更近。
你干过很多傻事，
我也一样。
在那个我从未涉足过的孤岛上
我看见你搁下木船
在岸上来回踱步。
当我在这个世界踱步时，
我仿佛感到
你的目光透过层层喧嚣
看着我。
你教会我至少三点：
爱和自由同样重要；
在沉思中漫步
比在人群中谈笑有意思得多；
如果幸福
就像暂时缓解的牙痛
我宁愿不要它。
给一个女孩
亲爱的女孩
你像一朵柔嫩的花
闪着贝壳的光芒
每次想起你
笑容，爬上我春天的额头
在家里，你蹦跳着
像一只难以安顿的蝴蝶
在外面，你眨着谨慎的眼睛
似一个迷惑而好奇的观察者
有人说你需要文静一些
有人说你需要勇敢一点
只有我知道，你介于文静与勇敢之间，恰到好处
你的灵魂来自一个古老的地方
你在有意识地调整着它的速度
就像调整着一个古老相机的焦距一样
记住这一点，可爱的孩子——
能够给你快乐的一切你都已经拥有了
接下来的漫漫人生不过是为了证明这一点
祝福你心里的那盏灯永在，亲爱的宝贝
愿你那双天真而洞察世事的眼睛
带领失落者走出最深的暮霭
愿你的歌声
让干涸的田野变绿
并像欢乐的溪水一样
朝着那些爱你的人
一路追过来
黄昏的河
刚刚还是蓝蓝的天
已经变成浅红色的了
黄昏的雾气松开发辫
在小河里尽情游荡
村庄在河里照着镜子
那里面有它远古的形象
一个男孩在樟树下坐下
跟河轻轻说话
一片枯叶在枝头摇晃
它本来是要掉在男孩脸上的
它担心惊扰了他
想了想
转身掉在了一块石头上
桥
啊，人们！
我已经听到你们的切切呼唤了
金币、醇酒、美女、宝剑……
你们用不同的爱称呼唤着我
其实“欢娱”
才是我的正式学名
不用踮脚朝我招手
不用举杯远远敬我
我已经朝你们走来
只是
可怜的人啊
为了迎接我的到来
你们得先造一座桥
——一座供两人并肩同行的桥
因为跟我携手同来的
还有一位朋友
“不幸”是他的尊姓大名
|
发表于 2016-2-12 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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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搞过油脂磷脂！她是琥珀松香二胡音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