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是一个孩子（组诗）

霁晨

《天井》
天井，一个小孩站在那里。屋檐上
黑猫和雀儿深情对望
“拿什么给他们吃好？”
一朵云儿飘来。在天上
变成雀，变成猫
楼上的小女孩探出了眼睛
我缓缓地将笑脸抿紧
却拿来棍子耍起了把戏。院子里
云也散了，星星和月亮出来
寥寥几点，弯弯的上弦月
变成笑脸，变成眼睛

《在孩童眼里》
一切都稀疏平常
没有多少历史故事作参考
一只猫飞起来无非是狗追得紧迫
太阳迟迟不落只是不愿掉进臭水沟
金箍棒撑起整个天空
神仙们乐意时往地上撒尿
再多几亿人出来天就被挤爆了
以前的小孩喜欢这么想
以前还不会写字的大人们也这么想
地球没出生时外星人也这么想
            
《被一条黄狗胁迫》
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宠物
我不是你的主人
奔向我，像追赶一名嫌疑犯
让我变成你最骄傲的狩猎
亲爱的大黄狗何比光荣
占领我童年的第一次梦想
我拥有变成逃兵的信心
脖颈没有圈套，吠声不是工具
你英勇地穿梭在人类的肮脏巷道
胁迫着死敌跑得更快
以你一生最慢的速度
亲爱的大黄狗回去告诉犬子
今天你把高等动物驱逐出境
并绅士地宽容了他
多少年后这段事迹也被家族欣然谈起
               
《黄昏的告诫》
太阳说：我必须爬至高处，并且纹丝不动
然后现在她要落下了
一个人站在山顶，他的影子就能遮住半个世界了吧
星星一个个出来杀月亮，如你所见
湖上浮着月冰冷的尸体
一缕残云用最后的血色玷污孩子的眼睛
妈妈说，再不回家吃饭就打断我的腿
                     
《水洼》
每当雨季包围童年的村庄，
一条路就长满小水洼，
总有几只小鱼会住在里面

没人知晓它们飞来的目的，
没人知晓水洼下面藏着怎样的一座海底宫殿
我们长着和小鱼一样的眼睛，我喜欢看它们
像看着自己游泳

太阳复苏后，道路重又坚实，
鱼儿们一夜全都消失了

我匆匆地闭上眼睛，张开时
这条路已经永远地坚实下去

只剩下另一条通往神圣坎坷而泥泞的小径还在梦里蜿蜒

《打水漂》
那年我们隔着水草打水漂
看着石头在池面蹦蹦跳跳
我们也蹦蹦跳跳
好多年
不知最终谁会先掉水里

哦
你看海浪不也一蹦一跳地
像个小姑娘
           
  《 战士》
那年我和小伙伴们扛着枪
在街头巷尾打游击
我们自诩为光荣的战士
整个夏天战火纷飞
我是一名神枪手
但被我击中的人从来不应声倒地
有一次一个大胖个还厚颜无耻地追来
我被这个鬼魂吓得夺路而逃
我猜我是史上最快的逃兵
后来我还迷了路
但终究捡回了一条性命
我的战友们没有笑话我
而是对我肃然起敬

《有心事的孩子真可爱》
如果一个孩子呆呆地一个人坐一整天
大人会以为他有心事
就算他根本没有
他用一根沾了水的树枝在土里画圈
他叠一架飞机射上了天
这孩子有心事
他在想些什么
即使有他也不会说的

有人打开大地，就有人打开天空
有心事的孩子真可爱

《教室》
我不戴眼镜
这是我不是好学生的唯一理由
看着老师千变万化的眉目
我心有余悸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
我天马行空，我画龙画虎
时常跑进森林找熊猫谈心
你会说我喜欢思考生命
而我不能再这样下去
黑板像一个无底深渊
窗户永远关不紧
如今的世界空空荡荡
我坐着

摇摇晃晃
吟唱ABC
拍打一二三

《篡改者》
一列上世纪的火车开动
“突突突”惊动黄昏的童话

一只猫头鹰绑架了王子
小矮人在田野里飞
睡美人在水中亲吻了猎人
魔法师穿上皇帝的新装手舞足蹈
我高兴着自己并不疲倦
从色彩浓郁的森林跑进一张黑白照片

并从一张涂鸦的纸页艰难地辨认
我来自各个朝代的好朋友
“我请你们喝酒，大人喜欢玻璃杯”
围着火柴“砰砰砰”
我们一拥抱，篝火燃起
         
火车“突突突”
开往银河深处
别在意一个三岁小孩老泪纵横

  

赵然